806. 我們所追求的 倫敦.嘉利瑪修士 我們……(1 / 2)

買活 禦井烹香 8502 字 5個月前

“聖公會的老蠹蟲們, 又有了新的陰謀詭計?這群該死的老東西,簡直比移鼠會還要更可惡,或者說他們本就是一丘之貉, 卻偏偏還鬥得你死我活,可真是個笑話!”

“要我說,聖公會壓根不明白自己被創立的目的,它的誕生本就是為了解開那些僭主的狂徒, 冒主的名義所設下的重重障礙, 把信眾從森嚴的教規中解脫出來,隻是為了維係大局, 不得不一點點往前推進。接下來他們應該做的也不是安於現狀,而是不斷的完全推進——但聖公會一旦取得了國教的地位, 就立刻也腐朽起來了,清洗,他們需要強有力的鞭撻和責難, 才能促使他們前行,進行自我的清洗和純潔!”

“嘉利瑪兄弟, 你說得有道理,現在,我們清教徒在島嶼上的日子變得更加難過起來了,這些日子以來,國王娶了一個信奉舊教的公主,又對聖公會表示善意, 唯獨卻對我們清教徒不冷不熱, 現在,聽說他甚至有了插手蘇格蘭教區的想法,這是絕不可接受的!我們一定得弄明白聖公會的陰謀詭計——我有個親近的朋友給我寫信, 告訴我一些他收到的消息,據說,這件事和海外有關,並不是我們國家內部的事情,坎特伯雷大主教喜形於色,這件事對於聖公會肯定是相當有利的。”

“海外?”

在倫敦郊外,一片中產階級聚居的富人區教堂中,幾個穿著細布長袍,打扮樸素,普遍麵有風霜之色,戴著兜帽、楊木念珠、木製十字架的修士,正在教堂後的小房間內竊竊私語,議論著這段時間城裡的大事。被叫做嘉利瑪兄弟的教士,肯定地點了點頭,“是和海外有關——我也隻是聽說,國王好像有意把東印度公司的傳教權交給聖公會。”

“什麼!”

“這是絕對不可接受的!”

“主啊,寬恕迷途的羔羊吧,看來他已經忘卻了追隨我們學習知識的愉悅時光,還有那段時間內的師生情誼,完全離我們而去了。”

理所當然,這個消息在教區集會上激起了軒然大波,幾個清教徒都是怒容滿麵,甚至有些人麵上已經浮現出了憎惡之情,提到了國王‘忘恩負義’的過去,“他和他的父親一樣,為了權力已經出賣了自己的家鄉!我們不該再對他抱有任何指望了!”

這裡所說的‘他的父親’,指的自然是五年前去世的詹姆斯國王,這兩代國王都是在清教徒的教育下長大的,清教加爾文宗,在蘇格蘭已經擁有了舉足輕重的地位,他們對詹姆斯國王的教育和支持,可以看做是蘇格蘭教派的投資——童貞女王沒有後代,詹姆斯作為繼承法中血緣最接近的繼承人,有很大可能繼承英格蘭的王位,實現島嶼的統一,加爾文宗當然非常希望國王能讓加爾文宗取代聖公會,或者至少獲得旗鼓相當的地位:聖公會成為國教也不過就是童貞女王小時候的事情,迄今為止不到一百年,地位遠遠說不上是穩固,如果有一位強勢的國王推動,清教不是沒有機會扶正。

但很可惜的是,兩代國王都沒有支持清教的野心,一如在清教的幫助下穩定地位的童貞女王,他們一旦穩定了自己的權勢,就開始玩弄權術了,清教已經連續失敗了三次,而且,他們在英倫的處境越來越糟,很多清教徒對這個國家失望透頂,寧可去新大陸建設理想中的家園,也不願意留在這個腐朽而毫無希望的國度。

聖公會的信徒雖然說不上迫害清教徒,但他們的主張也沒有實現的可能,屍位素餐者依然在肆意的揮霍著財富,而勤勞樸素的中產階級和商人,卻還是很難獲得應有的政治地位,他們的訴求被一再無視,貴族憑借身份,肆無忌憚地掠奪著財富,中產階級發現,自己的財富即便賺到手了,也可能隨時被貴族巧取豪奪,他們在各方麵都有受到歧視的感覺,又時常因為稅收、捐獻問題和聖公會的教牧發生衝突。當教區發生天災時,等到的不是國王的寬免,而是變本加厲的壓榨,在清教徒居多的蘇格蘭,很多百姓都覺得活不下去,寧可揚帆過海,到新大陸艱苦墾殖,也不願意再留在紛爭動蕩的大不列顛了。

“你們聽說了嗎,在蘇格蘭教區,很多人都在詢問這個問題——我們是否還需要國王?”

在嘉利瑪兄弟左側,一個戴著兜帽的男人壓低聲音說,“有人從東方古國遊曆歸來之後,就一直在各個郡內進行巡講,他被當成狂徒,百姓們對他的演講一笑了之,但萬幸,他選擇了蘇格蘭,所以還沒有被逮捕起來,畢竟……”

畢竟,蘇格蘭對於國王一向是不怎麼當回事的,大家都會心一笑,嘉利瑪兄弟嚴肅地說,“我聽說過這個人,他曾經是一名水手,在海盜船上找了一份工作,但在非洲港口,他被弗朗機人俘虜去之後,機靈地謊稱自己是舊教信徒,得到了移鼠會傳教士的喜愛,成為了他的一名仆人。”

“就這樣,他跟著傳教士一起到了壕鏡——那是遠東弗朗機人的一個港口,同時在壕鏡工作裡五六年,不久前,他思念家鄉,回來探親,並且想和未婚妻結婚,但不幸的是,他的未婚妻已經去世了。”

“在這裡有個悲傷的故事,他所生活的教區,領主夫人是白金漢公爵的情婦之一,地位可謂是牢不可破,他的未婚妻正是被領主夫人寵愛的騎士所玩弄,被拋棄後難產去世,留下了一個不被承認的私生女,這個故事在教區內有很多人都知道。但是,那位騎士信奉的是聖公會——此事也激化了教區內聖公會和清教徒的矛盾,百姓們對於信奉聖公會的貴族並無絲毫好感,反而真切的悼念那個死去的姑娘,她雖然軟弱,但卻非常善良忠貞,這件事從一開始就不算是完全的兩廂情願。”

這麼說來,教士們在談論的其實是一起公然的強.奸案。雖然這明顯觸犯了法律,但很顯然,法律從不為貴族而設,大家都喃喃地念起了經文,為冤屈離去的靈魂祈禱,消息靈通的嘉利瑪兄弟繼續說,“這個小夥子本來想把未婚妻帶回壕鏡,但現在,他改變主意,領養了那個無依無靠的,可憐的私生女,並且開始在教區內到處宣揚他在華夏壕鏡的見聞,他說,華夏現在根本就沒有國王,他們也不需要國王,在華夏,人們受到東方閒人的統治,過著安穩、和睦而公平的生活,這樣的事情如果發生在壕鏡,在華夏,不但那個可惡的騎士會被處死,就連領主和領主夫人都會受到牽連,被送去礦山挖煤。”

“很顯然,領主一家可不愛聽到這話,他們派出家臣多次搜捕這個小夥子,都被他逃掉了,領民們自發地庇護他,向他通風報信,他的父母和未婚妻一家的父母,帶著小女孩已經離開了村莊,我的教友告訴我,他們私下前往了海盜港,準備從海盜港搭船往華夏去——這個小夥子帶了一筆錢回來,本來準備買些田地,為父母養老的。這筆錢足夠支付去華夏的船費了。”

“這麼說,恐怕他是真的去過華夏國,而不是在海盜船上混了幾年,用謊言給自己的臉上貼金了。”

幾個教士也不免動容了,“儘管弗朗機人和尼德蘭人已經擁有了成熟航線,但我們國內還是很缺少和東方古國打交道的經驗——多可惜,他本來可以憑借自己的見識得到重用和投資,把寶貴的情報帶回國內,令我國占得先機,但現在,一切全成了泡影,國王和他都蒙受了極大的損失,這就是聖公會,和他們那鬆弛教規的惡果!”

“東方賢人,我似乎聽說過這個名字,這是在華夏出現的新流派,讓移鼠會和神聖羅馬、教廷都勃然大怒,認為這是極致的褻瀆——但是,我也隻知道這些了,這個教派秉持的是什麼交易,由誰在推行?如果我們能見到這個兄弟,或許他能告訴我們呢!”

清教和聖公會之間,最為激烈的衝突,就是對於行為規範的要求,以及因此而形成的社會氛圍的顯著不同,也因此,貴族幾乎不可能全麵改信清教,如果這樁案件發生在篤信新教的社區,哪怕不進行法律審判,凶手也會感受到強烈的社會壓力,以至於他甚至要去主動尋求承擔法律後果,否則,一個教區內的居民都會對他展開勸導,當你生活中的所有人都認為你有罪,應當接受處罰時,這種壓力不是一般人能接受得了的。

當然了,這種嚴格的規範,也包含了一些不討喜的方麵,譬如有些激進的清教徒是主張全麵禁酒的,因為這才符合經書原文的要求,但毫無疑問,這種要求不容易辦到,再虔誠的信徒也有希望放鬆的時候。因此,以改革者的身份出現的清教,一開始內部就有激進派和調停派的分彆,一般來說,調和派更廣泛地受到歡迎,而激進派則比較容易在教會中誕生,在民間的土壤不算廣闊,除非是借著天災在底層教眾中擴張。

和活不下去的人混在一起,想要改變教眾的生活,似乎就隻能改變這個國家了,他們的訴求也因此變得越來越激進,甚至會希望發動宗教內戰,對聖公會開戰——當然了,這樣的教士很快就會被處死或者放逐,而調和派對此也隻能報以無可奈何的同情,這樣的惡性衝突每發生一次,就會有更多清教徒想要遷移去新大陸,因此,英國在新大陸的殖民地人丁倒是滿興旺的,比其餘國家都來得多。

也是因為清教的誕生,就代表了改革的訴求,哪怕這幾個聚會的教士,都是調和派的中堅,但他們對東方賢人這個明顯和所有教派不同的主張,也抱有濃烈的興趣,甚至還懷有一定的好感:倒不是因為彆的,而是這個水手提到的,華夏的司法公平,這一點和清教的主張也是吻合的。雖然他們追求的並非是司法公平,而是信仰公平,要破除大主教對信仰的壟斷——新教認為人人都能和主溝通,這權利絕非隻執掌在主教手上,作為上帝的羔羊,主教和信眾彼此平等,在等級製度森嚴的當下,這種主張實在是太新鮮且稀少了,也難怪他們會感到和東方賢人派有一些遙遠的呼應。

“如果可以的話,我們得設法和這個可憐的小夥子見一麵,多了解一些東方的事情,東印度公司財源滾滾,聖公會搭上他們之後毫無疑問會變得更加有錢,這就讓我們處在更劣勢的地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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