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1. 希望在成績單裡 濟州府.耳主任 一次……(1 / 2)

買活 禦井烹香 6529 字 6個月前

“這一批災民知識水平測試的結果統計出來了?”

“嗯, 不過時間門有限,人手也是不足,就粗略按籍貫計算了一下平均分, 想要按人群來拉表格做曲線, 這批考生肯定是做不出來的了。”

雖然山陽道這裡,也受到了旱災的影響,但這並不妨礙濟州府的歌舞升平,現如今, 隻要是和買活軍沾邊的城市,就自然而然比彆處繁華幾分, 濟州府作為運河沿線, 和買地聯係最深的港口城市自然也不例外,這座城市有個很突出的特色,百姓全都留青頭,甚至是大姑娘剪著極短的寸頭, 大家也都是司空見慣, 絕不會和彆的城市一樣,用怪異的眼神打量過來。

六七年前,魔教叛亂曾經讓整座城市都陷入混亂,白蓮教乘著京城事故的機會起來作亂,在城中燒殺搶掠,當是買活軍辦事處的活死人們,沒有乘夜撤走,也不曾明哲保身,而是在城中奔走著督促大家剃頭——剃頭不就是活死人的標誌嗎?濟州府的百姓隻要剃了頭,就可以聲稱自己是買活軍的活死人,那麼, 辦事處的吏目們,便有借口為他們出頭,同時把大家整編到一起,抗衡那些想要作亂的魔教徒了。

這件事已經過去很久了,但造成的餘波迄今都在蕩漾,山陽道的魔教,因為這件事和買活軍結下了深仇大恨,後來他們的殘黨流竄到閩南,在閩南廣北和本地勢力合流,招搖撞騙,間門接導致了買活軍一怒之下,肅清山區宗族,轟爛土樓,又促進了有史以來規模最大的客戶人家移民,到如今,還有客戶人家在等待被轉運去南洋呢,而南洋的漢人勢力也在短短幾年間門被催生得膨脹了千倍有餘。

如今,占城附近已經是良田千頃,物產豐饒,吸引了大量商船前去交易,還有歐羅巴商船也爭相想要進港南洋,買活軍雖然在不斷折騰,可不知怎麼的,每一次折騰下來,他們的勢力都為之大盛,有點兒越折騰越強的意思,這麼漫長的移民工程搞下來,海麵上的船也多了,水手也多了,吏目也多了,稅收也多了,物產還多了——要不是之前搞過客戶人家移民,現在的北方移民,想要南下哪有那麼多船坐,大家都隻能走陸路,沿路的補給都是大問題。

這會兒呢,就不一樣了,買地的實力越發雄厚,影響力也越來越大,濟州府這樣的地方,雖然名義上還歸順於敏朝,但實際上民心早已被買化得差不多了,辦事處的吏目雖少,卻實際上承擔了敏朝衙門的大多數職責,百姓們也是,在辦事處帶領他們,於動亂中保全自身之後,這些百姓還留在本地的,也習慣於保持買地的服裝發飾,想要把頭發留回去的人,反而會被人們指指點點,人們的理由也是充分的:他們正是假扮活死人才在動亂中活下來的,老百姓不能不念恩情那!

很顯然,有了這樣的想法,除了外觀之外,繼續向買地靠攏的百姓自然而然也就越來越多了,掃盲班、宗族分家、新式律法,這些東西都不用推廣,很自然地就在濟州府推開了,這一點讓曲阜的地主們很惱怒,但不得不承認,儒門在濟州府的影響力越來越弱,甚至於關於‘南北儒’的爭議,在濟州府都可以公然討論了——

這又要說到狂犬張天如了,這個天一君子,和儒生辯經上頭,公然剝奪了北儒的正統,宣稱儒門正統在衢縣,一個早就被買活軍拿下的地方,這裡的儒生全都改信買學了,文廟也變成學校,改造得好著呢,張天如的司馬昭之心,豈非是路人皆知?

但是,的確隨著他的文章,曲阜也在輿論上顯得有些尷尬了,大家又想起了他們這一支的種種精彩操作。區彆隻在於,從前這樣的言論是進不了山陽道的,可是現在,哪怕就是濟州府,大家對於這樣的話語都無動於衷,並不急於維護山陽道正統所在地的身份,這在從前幾乎是完全不敢想象的改變——這幾年要是有人說謝六姐是江浙祖籍,那濟州府的百姓們倒是要動感情的,甚至擼起袖子要好好說說,把謝六姐山陽道流民的出身給重申清楚,大家達成一致了才肯罷休。

自然,這些都是閒話了,但也正是這種種原因,給濟州府打下了很厚的人事底子,才讓濟州府在接收轉運流民們同時,還能抽出人手來給流民們考試,批卷子,登分……這些都需要大量的識字人手去完成,光靠買活軍辦事處的人手那是肯定不夠用的,李狗栓這些出差雇員,也必須使用在刀刃上,是本地的年輕人承擔了考試的大量工作,把登分冊子送到了辦事處這裡來,吏目們再用上仙器——每個辦事處都配發的仙算盤,現在也有人叫電算盤的東西,快速地算出平均分,這樣忙碌了一天的總負責人才能一眼就掌握到問題的關鍵。

“呀,京畿道的成績怎麼比山陽道好這麼多!”

小耳朵——現在該叫他謝大人了,但買活軍這裡姓謝的人實在是太多了,以至於謝、恩這兩個字眼幾乎和張三李四一樣常見,所以小耳朵這個外號還是粘著他不放,甚至還有人脫口而出叫他‘耳主任’的。耳主任拿起單子一看,眉頭就忍不住皺起來了,“這不符合常理呀,沒道理的,山陽道流民在我們濟州府得到的教育資源,怎麼都該比通州來的那群人要好一點,那幫人又餓,又窮,又累,基礎還差,憑什麼走一段路就個個都掃盲班畢業了,還有這麼多天才一樣的高分——這還是在我們的地盤上,我們的人出的考卷,怎麼回事?是不是有詐?”

畢竟是多年曆練的老吏目了,從吳老八手下逐漸走到今日的耳主任這一步,小耳朵早已不是當年的江湖漢子,眼光已曆練得十分毒辣,他這麼說是有點懷疑京畿道的特進士想要唱個高調子——特進士想要顯示自己的工作能力強,掃盲效果好,小耳朵也能理解,但不該挑山陽道做陪襯,他這裡會把這份成績單往上報才怪,特科那邊也是蠢,怎麼指望考核失敗方來散播這個消息,讓他們從中邀功呢?

“我們也在議論這事呢,都覺得奇怪。”

下午剛去走訪了新一批災民的李狗栓,也是拿著茶杯走了過來,順手拉亮了電燈——濟州府這樣的地方當然已經有電燈了,辦事處就是最好的活廣告,他在小耳朵身邊坐下,玩笑般地道,“要說挨餓,俺們也挨過餓啊,那時候還有心思學彆的?真不信,腦子都轉不動了,老簡單的道理就是明白不過來,說句老實話,俺是吃了半個多月的飽飯,才感覺漸漸活過來,除了吃喝拉撒有些彆的心思可想,這會兒再去想從前,從挨餓開始,再到吃飽,中間門那段日子怎麼過的都不記得了!”

要從他身上看出他挨餓的痕跡可不容易,因為狗栓以南方人的角度實在不矮,他有快一米八了,但按他自己的說法,他挨餓的年數多了,妨著長了,就沒能長夠,他弟弟狗剩,到買地時年紀還小,七八歲,這會兒十四五歲吧,比他高小半個頭!狗栓南下以前他們家每天去菜市場買骨頭熬湯,為什麼?孩子長太猛,夜裡睡著覺都抽抽,疼得哭,去看了醫生,醫生說這是生長痛,得補鈣補營養,一個月,他一個人光夥食費要吃掉一千五!狗剩自己都說,得會來了買地,在買活軍還瘦猴一樣呢,如果在老家自己非得餓死不可!

也的確,他們是在買活軍那裡賺到錢的,在自願報名受雇來山陽道救災之前,狗栓是專門搞喪事的,他們家是狠狠地賺了不少錢的,雖然狗栓如今也有工資,但無論如何不能和做生意賺到的錢相比,隻是對狗栓來說,生命中有很多事比賺錢更重要,故而,當自家的生存不再是問題是,聽說家鄉有難,他便把生意交給弟弟,自己報名來儘一份力量,這種臨時雇員,未必能轉正,談不上仕途,也就隻有狗栓這樣的想法,才會不計得失,放下好生意來做這樣的傻事了。

或許也是因此,他雖然資曆淺,但卻得到了大家的敬重,小耳朵對他也格外有好顏色,兩人坐在一起,對著成績單參謀了幾分,都說不出緣故時,一旁的老張聽不下去了,冷笑道,“這有什麼奇怪的,你們說突出的高分多得不正常——其實沒有這麼突出的高分才不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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