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廠子為了把自己的料子讓洋番看到,最直接的手段就是在超市買展櫃了,各地的洋番商人也好,或者專門從這裡買貨去羊城港、?鏡那些地方賣給洋番的華夏商人也罷,肯定都會來超市。所以彆看超市平時逛的人多買的人少,實則日進鬥金,就光靠這展位費、大宗交易的抽成,不幾年就把多少建築成本都收回來了。”
既然是說來看布料,魯二還以為要看的是新提花機織出來的緞子——既然說比緙絲還要更貴,那顯而易見會是一種複雜的織物,魯二搞不大懂緙絲和妝花之間的區彆,按他想來,雖然緙絲是不太能用妝花的提花機去織的,但既然提花機可以應用所謂佘四明機器的原理,用機器來分辨什麼時候操縱哪根梭子,速度比人快而且不容易出錯的話,一樣的辦法應該也可以用在緙絲上,這樣的話無疑也能極大地降低緙絲的成本——如果一塊緙絲的料子隻賣原本十分之一的價錢,那肯定是非常大的突破,不過,這就和芳姨的話對不上了,這材料要比緙絲還貴一倍,那工藝的複雜程度魯二就完全無法想象了。
“自然了,所有的洋番都想買一塊的還有我們的仙綢……”
說話間,芳姨已經帶著魯二來到了織物展櫃的中心,這裡有一個大的櫃台:木架子玻璃麵,光是這個展櫃在買地崛起以前都是難以想象的奇珍異寶,也就是這幾年來透明玻璃大行其道,大家才看得輕賤了。這個櫃台就說明了商品身份的不凡,因為它是用來特意介紹這種新產品的。在超市裡,不管是多麼難得的貨物,一區配幾個導購就不錯了,但東西居然有一個專門的櫃台和四五人介紹,可見它是多麼的不凡!
不過,賣相上來說,不算是多奪目,魯二掃了一眼貨櫃,裡頭卷了些不同的花色,有‘長壽延綿’的萬字紋、嬌嫩的天青水綠花鳥紋,這都是官緞常見的紋樣,而或許是隔了玻璃,這緞子的文采不算是很奪目的,並沒有亮晶晶的反光。他不免疑問地瞧了芳姨一眼,此時已經有售貨員騰出手來,對他笑道,“客官,可不要小瞧了我們這些‘油晶’料子,你來我這盆水裡看看。”
果然,櫃台一側是放了一盆水的,魯二走過去一看,裡頭泡著好幾塊不同紋樣的雜色料子,都是巴掌大小,顯然是有意泡在裡頭的,他心疼地張大嘴,忙喊道,“呀!這罪過了!”
除非是一輩子沒見過綾羅綢緞的鄉下人,否則,誰不知道這絲綢是最嬌弱的東西?風吹日曬都會褪色不說,好緞子下一次水,那文采便要暗淡一半以上,再下兩次水,那就留不得了,隻好賞人穿。而且本色越嫩的緞子,就越容易染色,過水還會起皺縮水,要好好地整燙——這整燙的時候一個不小心,火候過了,色彩還要再損失。所以說,絲綢好看人人都知道,但有時候真不是買不起而是穿不起!一件衣服十幾兩銀子,穿兩水就沒個好模樣了,不是身家到了誰也舍不得。隻有王公貴族才能把好料子天天穿,家底稍一般的小姐奶奶,在私宅也穿棉布,出門宴客才換的大衣裳呢。
“哈哈,大哥,您彆著急!您隨意撈一塊料子來攥乾——不要惜力,毀了就毀了,不找後賬。”
他的反應立刻就逗樂了眾人,連櫃台另一側的幾個洋番客人都好奇地看了過來,他們麵前也有一盆水,但對通譯轉達過去那嘰裡咕嚕的提議,卻似乎是深存戒心,唯恐在異國他鄉墜入了什麼陷阱,把有限的身家都賠在了裡頭。
魯二這裡,膽子是大的,到底也是語言通暢,對買活軍也十分信任,見芳姨對自己微笑點頭,伸手就選了一塊雀登枝的紅料子,攥在手心一擠——指縫間流出的卻全是清水!他也不由大吃了一驚,“泡了這麼久,不掉色?”
這是眼看著的,壓根做不了假,魯二張開手一看,那料子被自己攥得皺皺巴巴的——定睛一看又是一驚,“沒破?”
這句話是問得很有道理的,魯二多年練武,掌上全是老繭,一般的絲綢,摸過去就是一層毛刺,有些脆弱一點的,這麼一攥能直接磨爛了,但很快紅料子卻是安然無恙,非但如此,彆看此時有折痕,但售貨員讓魯二再過一遍清水,拎起來彆攥乾而是甩一甩,那折痕很快又消失不見——
“過水也不褪色,用多大的力也不皺褶,不用整燙,甩甩就平了,而且乾得很快……”
緊皺著眉頭,魯二緩緩說出了這布料的若乾特性,“軟滑耐用不說,顏色還非常的鮮豔……”
如果是張九娘在這,怕是已經激動得要暈過去了,即便是魯二這樣的莽漢都意識到了這種布料對於服裝業的衝擊,完全了解了它那極為昂貴的售價——這誰的錢都不是大風刮來的,如果這種料子能和綾羅綢緞一個價格的話,那還有彆的絲織品存活的餘地麼?它不是能賣這麼貴,它是必須要賣這麼貴啊!這些所有的特性加在一起,對於布料來說,簡直……簡直就像是高產稻對於其他的水稻一樣,是——
“是天界的東西吧!”
在他一旁,那些洋番佬已經是有一個要暈倒了,他們把著櫃台穩著身形,嘰裡咕嚕地不斷抒發著自己那極致的震撼,通譯也無法翻譯完全,隻能取其大意,“他們說……他們居然見到了航海傳說中的神仙寶物——東方仙女永不褪色的彩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