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5.新倫理的出現(1 / 2)

買活 禦井烹香 6492 字 7個月前

如果把裙子定義為圍在腰間的布料, 那麼,實際上男子穿裙,在敏朝並不算是非常離經叛道的事情, 甚至可以說, 在敏朝之前, 男子的正規下裝就是用布料圍在腰間——隻是這種下裝的名字叫做‘裳’罷了, 這個字作為下裝的時候, 應該發‘g’音,隻有在泛指所有衣飾的時候,發為‘shang’音, 方密之所在意的倒不是這種穿著的形式本身,而是在於這衣服的名字, 他認為倘若這是一種男女通用的形製, 那麼用‘裳’應當是更合適的,而且, 他比較在意的還是它的配搭,也就是下頭不穿褲的處理。

“再做短一些的話, 和錦衣衛的曳撒豈不就很相似了?不過飛魚服是連襟的——”

“如今所謂的連襟裙也有的,不過,飛魚服也還是綁縛裹身的穿法,現在的連襟裙, 是把襯衫的下擺和這種圓裙縫在一起,隻有單層,並不裹身。”

方季淮對於這種服飾的新風,似乎是不太容易接受的,指點著街麵上走過的學生們,“你瞧那個男學生, 穿的就是連襟裙了。據說比單裙更貴了不少,這裙子剛出來的時候,一件就要一兩二,用的是上等的葛布,現在泛濫開了,各家裁縫鋪都能做,也有用棉布來做的,那就便宜了,二三百文甚至低到百多文的都有。”

買地的棉布,的確是便宜的,而且花色鮮亮,不容易褪色,當然沒有葛布那麼透氣,下水後也容易褶皺、起球,這都是麵料本身的限製,但要說什麼服裝款式,一旦有了棉布的仿製款,價格真也就下來到了百姓們也可以咬咬牙買得起的程度了。形成風尚的速度,也會隨之百倍地增加。

而方季淮的這小院子,既然在大學城附近,周圍不是老師自己購置的房屋,便是學生們租賃居住的地方,整個居民的富裕程度,那都是數得著的,出入期間的大學生,又更是弄潮兒了——自古以來,凡是州學、府學所在的地方,周圍都是異常的繁盛,便是因為有實力能來這樣地方讀書的人家,經濟上自然都是非常雄厚的。而且學生又最能裝神弄鬼,喜歡新鮮事物,最愛標新立異,有什麼服裝上的風潮,在他們身上立刻就可反映出來。

這不是,這圓裙、連襟裙才剛流行開來不到一個月,方密之下船之後,沿路也就看到七八人這麼穿著而已,到了這條街麵上,卻儼然是隨處可見了。如方季淮所說,在那些圓裙的穿著者之外,果然還有一個男學生,穿著襯衫連襟裙,在那裡昂首闊步地行走著:上身是短袖襯衫,這個已經是很常見的服飾了。對襟、紐扣、翻立領敞著兩顆扣子,隱約可以見到下方虯結的胸毛和雄健的肌肉,在腰身處,和飛魚服一樣直接連綴了下裳圓裙,整個下服沒有紐扣、綁帶,但又做了腰身,這種完全是套頭穿的衣服,在此時來說是很少見的,仔細想想,就連韃靼人的長袍也是裹身穿,綁帶固定,這種套頭衫和買地的套頭圓領衫一樣,也應當算是套頭衫的一種變化。

再往下,圓裙撒開,大概到膝蓋這裡,下頭是兩條毛腿,以及麻涼鞋,行走之間,裙擺翻飛,隱約可以見到膝蓋以上,那肌肉發達的大腿,再往上才能隱約看到褻褲的蹤影,知道這人在下頭是穿著褻褲的——其實這也是不必看到布料,就當知曉的事情,這葛布是頗軟滑貼身的料子,如果不穿褻褲,行走間或者被風一吹,不論男女,不雅處的形狀真能纖毫畢現,所以,自從比較貼身的褲裝開始流行,這縫死的褻褲就完全成男女必備的東西,若是往年,中褲、外裙(道袍)這麼一穿,還真有人隻穿開襠褻褲,取個方便的哩。

“這到底是算中褲還是褻褲,是褻褲太長,是中褲又太短了!”

比起裙、裳的爭辯,男子穿裙等等,方密之最不能接受的還是中褲的消失,那兩條毛腿大喇喇地露在外頭,似乎十分不雅,還有裙擺翻飛時,能夠直接看見一部分大腿,也讓人有種尷尬的感覺。方季淮對於這種風潮也不那麼容易接受,她搖頭道,“我也覺得,雖然這也是仙畫中見過的樣子,但落在眼前,總覺得說不出的古怪。隻是卻也不便批評,隻好由其流行罷了,畢竟,這是仙畫中確然出現的一種服裝!”

方密之當然也是看過大量仙畫的,他們這些學之達者,不論是學習還是研究,觀看仙畫的機會都比旁人要多許多。甚至還有跟著仙畫學語言的——六姐所攜來的天書之中,有許多是用拉丁文組成的語言,但本世界的洋番都完全看不懂的。比如說,六姐的教材中有許多都是‘英語’寫的,顧名思義,其和英吉利人所說的語言應當一致,包括所用的字母都是一樣的,但英吉利洋番看了也猶如天書,他們自己也要跟著仙畫來學這種天界的英語,據說一些英吉利出身的學者,在課上的癡呆表現,不比本地學者強多少。一樣是結合仙畫的教學,以及各種詞典,坑坑巴巴地翻譯天界的教材呢。

仔細想想,在這些仙畫上,確實也有大量女子身穿這種圓裙,還有些人直接把褻褲穿在外頭,旁人也不以為意,因此,的確對方密之他們這些人來說,這種服裝是占據了天然的高尚性,遠非他們所能置喙攻訐的。如今,這種服裝開始沉浸到百姓生活之中,他們也隻能努力接受。並且慶幸於那種褻褲外穿的服飾,還沒有在本地流行開來——那實在是接受不了的,怎麼也要反對一二,這種程度的改易……雖然看著還是古怪,但也隻能隨之而去了。

不過,離開了大學,往裁縫街而去,方密之便發覺,民間穿圓裙的還是以女子為多,男子多數還是穿著褲裝,方季淮解釋道,“你剛才不是說到這裙裳之彆麼,民間現在也有一種聲音,認為圓裙既然是裙,那就是女子當穿之物,男子甚至已經久不穿裳了——飛魚服算是長袍,不算裳的。既然在買地,已經形成了單穿外褲的習慣,那麼還是延續下來較好些。”

“怎是這樣道理!”方密之一聽,便勃然大怒了,抬高了聲音道,“誰說男子不穿裳的?如今敏朝大臣朝服,還有那天子袞服,不都是著裳的?再者說了,如今我們買地的道統,本就提倡實事求是、勞動者平等,焉有不由分說便把男子完全排擠在一種新服裝之外的?!”

他本對這種圓裙也不算太吃得消,但聽方季淮這麼一講,便立刻表態道,“這麼說,我非得買一條來穿了!”

大概是由於展覽會的刺激,布市、裁縫街這裡,人潮熙攘,他們的對話也沒有特意壓低聲量,立刻就惹來了旁人的注意。好幾個穿著圓裙的百姓,不論男女,都是附和道,“仁兄高見!衣服發明出來,不就是給人穿的?區分男女,實在毫無必要!”

“就是!服裝這東西,隻要足夠蔽體,談什麼體統不體統?如今短袖衫大家都穿的嘍,大臂一大截都能露出來,怎麼我大腿行走間露出一二又有什麼不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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