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村民家的年夜飯臨城縣.葛愛娣 湯圓(1 / 2)

買活 禦井烹香 5062 字 5個月前

今年個年, 對買活軍轄下的幾個縣城極好過的,到大年二九,臨縣的集市擠得水泄不通, 哪家肉鋪前排的隊伍,城裡的居民不說, 便連鄉下人也城買雞, 買活軍的雞肉實在好,又肥又嫩,熬起湯來一層細密的油花, 而且價格也廉宜,現在有些會算計的農家,家裡隻養下蛋雞, 往常那些肉雞嫌費糧食不養,冬日做工的錢來縣城裡買雞吃。

那些從許縣來做工的人, 很多大年二九買雞, 買衣服, 肩上背, 手裡拎, 風風火火往家裡趕, 也有買活軍的車子往各處去, 送送那,年邊反而比平時還要忙碌。葛愛娣在的豪村,因為離縣城近的緣故, 今年又格外的熱鬨, 甚至有些商販趕過來,拾起從前的手藝,賣些‘叮叮糖’, 隻往常可用雞毛換,但現在要用籌子。

大年三,剃頭匠到村裡,很多人去排隊剃頭——以前也不不理發,隻多數家拿剪子絞事,如今城裡的風氣往鄉村蔓延,剃頭匠也改手藝,專會給人刮光頭,給大姑娘家剪短發:若三四年以前,村裡有人留短發,那貧窮的象征。說明家裡實在過不下去,大姑娘被迫剪頭發賣給人做‘義髻’去,來天下大亂,商路凋敝,收頭發做義髻的人沒有。直到今日,風尚又發生轉移,現在還留發,那便落伍的象征,因六姐不喜發,有發便仿佛一定有虱子,便邋遢不淨的人。

虱子,從前大家有的,跳蚤也有。便如今,除真正能完全搬到城裡住的人之外,要說完全沒有,也有些心虛的,畢竟土屋,蟲蟻太容易生存繁衍,且村裡的清潔條件畢竟不如城裡,不能常常洗澡,直到有限量低價煤的供應,村裡才有燒熱水飲用的習慣,若在從前,大冬天隻能喝冷水的人家也不少。但不論如何,城裡的風尚就般,豪村人又常常能夠城的,以次剃頭匠造訪時,便連最保守最羞澀的大姑娘也排到隊伍裡,過半日,剃頭匠手裡便拿一條前綁好的發辮——買活軍也收些,他們轄區內雖沒有人再梳發髻,但彆處仍有樣的需求,些頭發洗滌過可以運到雲縣去賣。

剪頭發,大家便忙忙回家去做年夜飯,若在往年,農戶人家的年夜飯,也不過能見到葷腥就不錯,連鐵鍋難得的方,能有什美食可言?主婦儘力做些葷食,若能保證人人吃得上年糕,不必以雜糧裹腹,便已算豐年。

到今年,就不一樣,首先村裡幾乎家家戶戶用上鐵鍋,就連豪村最窮的周老四家——三多歲的寡婦帶兩個來歲的半大子,家裡其餘那些三親六戚陸續染疫死絕,周寡婦顏色又不好,皮肉生意做不得,早賣得精光,還欠債,一家三餓得精瘦,徐主看她可憐,讓她做些工,換剩飯吃,樣勉強苟延殘喘,誰知道哪年收成不好就要餓死的人家。今年靠給買活軍洗衣縫補買鐵鍋,家裡的茅草屋也修,不再東破西漏,葛愛娣今天從他家路過時,還聞到醬油燉肉的香味,那味兒一聞便帶肥的,至少五花肉,因為沒有放薑蔥的緣故,有些豬的腥臊氣息,但在久沒有吃肉的人聞起來,就連樣的氣息香的。

從幾乎沒有做過肉的緣故,不知道煮肉要放蔥薑去味,要焯水,徐大發和葛愛娣明白其中的道理,並不會覺得周老四家沒有見識,糟蹋好東西,徐大發隻笑道,“我們冬日做活的時候,兩個半大子哪裡來做活的,簡直就來吃飯的,中午那頓不吃上兩個壯漢的量不罷休的,買活軍也夠大方,便冷看他們吃。修路兩個月,兩個細仔足足高一丈!腦子當即就好用——但也還有些呆,在買活軍吃那多頓肉,也不知道請教廚子怎做的。”

正好周寡婦出來舀水,聽到話,也含笑說,“讓大哥大嫂見笑,腦子裡知道如何做,但下鍋一慌亂,甚也想不到。”

旁人聽徐大發的話或許就要生氣,但寡婦想要在樣的年成裡活下去,那便誰不能輕易得罪,關鍵時刻卻又要豁出去敢拚命,豪村民風算好的,否則周寡婦沒活路,即便如此,她也什時候笑臉迎人,葛愛娣笑道,“彆聽大發亂說,兩個侄子虎頭虎腦的,腦子也好,考分那高,你的好日子在頭呢!那時候還慌亂什?肉隨便吃!”

和周寡婦客氣一番,兩人回家時廚房裡已做起來,桌上擺兩個火爐——個天,樣的屋子,爐就兩個,菜做好立刻就冷,過年就除一些冷盤以外,其實就吃鍋子,徐婆婆一大早就煲一大罐濃濃的雞湯,葛愛娣帶回家四隻雞,一隻做雞湯,兩隻還吊在灶台上的‘貓氣死’裡,一種特製的器具,主要防止貓狗和老鼠偷吃。還有一隻做紅燒雞塊,便難得的豐年,更何況今年還殺豬,做風乾肉,一排排用纏荊棘的繩子吊在灶台上,解一塊下來,切塊用冬筍、豆腐熬,咕嘟咕嘟冒濃香,爐子旁幾盤用油鹽簡單炒的青菜,煎過的豆腐,天氣冷,上頭凝發白的豬油,一會要吃要倒在湯裡加熱。

徐大發的兩個弟弟正在貼春聯——以前農家的春聯,多數紅紙上拿碗沾墨,蓋上幾個圈圈而已,很少有人城尋先生寫春聯的。今年便不,葛愛娣從城裡回來時捎帶手幫鄰居們帶春聯,左鄰右舍來挑選,還一個個指點漢字上標注的拚音,生疏讀,“天增歲月人增壽……”

“有沒有保佑六姐萬萬年的?”

“有沒有六姐保佑的?”

若以往,哪裡認得字,把‘出入平安’掛到豬圈上也不稀奇。今年的要求便多,什稀奇古怪的有,葛愛娣說六姐不許搞些,眾人方才罷。選些各離去,徐大發家己的早額外留,兩個弟弟手裡拿漿糊碗,一邊刷一邊偷吃,婆婆伸頭喝道,“貪嘴的東西,喝完哪裡還有空再熬?”

見葛愛娣回來,忙道,“愛娣快去炸年糕,你們幾個把鞭炮準備起來,就差道菜。”

南方和北方不,年夜飯趕早不趕晚的,半下午便放年夜飯鞭炮的有,到夜裡餓再吃夜點,也不吃餃子,反而吃年糕、湯圓,取‘年年高’、‘團圓’的吉祥意頭,不過因為年糕要白米磨製,而且廢工,往年家裡儲量不太多,用清水養兩三塊,蒸熱,灑紅糖的給老人孩子,大人們能點醬油吃兩塊,已算過個好年。

今年便不,非但年糕買許多,而且熬起的豬油也並未賣,而留在家中吃用,豬網油裹豆沙餡,料下得很足,油潤潤黑漆漆的一大團放在簸箕裡,還有糯米粉也備好——明早吃的湯圓要今晚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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