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彼此的立場有極大的區彆,但就連馬臉小吳都不由期待地望著謝雙瑤,等著她的回答,而謝六姐呢,她一點也不著慌,反而露.出了一種快意的表情——仿佛她準備了許久,終於有人把問題給送上門了。
“你是懂行的。”她先讚許了黃大人一句,“是我這裡來過最高層次的人才——終於,我這裡也開始吸引這種層次的人才了。”
她好像很欣慰似的,心滿意足地歎了口氣,又說,“而你作為第一張被我抽到的高階卡,這也實在是你的幸運,黃錦衣衛,現在我先回答你的問題,不,我不來自你們的未來,但我的過去和你們的現在很像,我們的世界和你們的世界不是非常一樣,但也不是那麼的不一樣。在我看來,就像是兩碗水,它們的漣漪總有些不一樣。”
“其次,我要請你想想,你是否能絕對地清楚百年前、千年前,這天下究竟發生了什麼大事?顯然你不能,因為你從未太過關注這些。所以我不能準確地預言未來——你因此應該也發覺了,我的到來並非是經過精心準備的結果,它更多地像是一個意外。但這對你們來說區彆不大,既然我來了,不論我有意還是無意,這世上能擋得住我的勢力都不多。”
這個答複足以讓買活軍們滿意了,他們臉上都浮現出安心的笑意來,充滿了對於謝六姐無條件的虔信。而黃大人也很難反對,謝六姐雖然年紀輕,但既然是附體,她的真實年齡或許已有了千百歲,而且從她施政的老辣來看,她顯然並非徒有異能。
“第三,讓我來回答你一直在刺探,卻並未明言的問題——我對天下,是否有野心呢?”
謝六姐笑了,她饒有興致地打量著黃大人,“如果我是有意地選擇了此地降臨,或許便說明我沒有圖謀天下的意願——這才是你想問的吧。黃大人,我猜陸平身上應當是藏有一件軍事意義很強的東西——強到你非得先確定了我的立場,才能決定該如何答複我的問題。這件東西讓浙江鎮守太監如逢大敵,絕不敢任其落入建賊手裡,而你也抱了必死的決心,要將它從陸平手裡奪回來。”
謝六姐不但出身異世,而且還非常聰明,她現在正肆意地展露著這一點,將剛才黃大人汲取走的注意力全都搶奪了回來,她的長相可以說是平庸的,但此刻很少有人能將眼神移開,她哈哈笑著說,“而如果我沒有爭奪天下的野心,你便認為它對我是無用的,我們便可以達成合作,我猜你會用和浙江自由貿易的特許權來吸引我——陸平手裡的東西是什麼呢?”
特許權是個新鮮的詞,但很好理解,謝六姐說,“浙江道的織造是很繁盛的,我聽小王說,也有一個火器營,按說應該存有一些圖紙什麼的,但軍工業這東西,技術圖紙沒什麼用,關鍵還看實際生產力,建賊目前的生產力還挺落後的。再說你很聰明,在我們這裡也呆了一段時間,你自然知道,論奇技淫巧,我們買活軍舉世無雙。”
這樣自信的話語,最可怕之處在於竟非胡言,買活軍這裡的確有許多東西是舉世無雙的,最為可怖的便是他們的稻種。黃大人一語不發,任由謝雙瑤繼續往下推演,“那麼我能想到的就隻有地圖了,這東西的確隻對誌在爭奪天下的勢力——布防圖或也可以,不過幾十年前的布防圖今日已沒什麼用了,所以我猜還是地圖。黃錦衣衛,我猜的對嗎?”
開弓沒有回頭箭,黃大人今日既然站在了謝六姐麵前,沒有在事先設法逃走,其實已經沒有否認的餘地了,更何況他內心深處或許也不想否認——他還想問一個問題,是謝雙瑤剛才所回避的,不過他也知道,此刻並非時機。他咽了咽唾沫,毅然點頭,“正是江南道、之江道的地理圖冊。”
他強調了‘冊’字,因為光光一張地理圖是不可能多大的,也不是非常的要緊,隻能描摹出形狀山巒而已,但圖冊就不一樣了,圖冊會將每個州府縣城獨立成畫,標注道路,其中的軍事意義不問可知。倘若買活軍對爭霸天下有一定的興趣,那麼他們就不可能不為此心動,甚至哪怕他們隻想在江南、浙江境內做做生意,這樣的一本圖冊,對他們的幫助都是顯而易見的。
買活軍是一定想要這本圖冊的——如果他們有野心的話——
心裡這樣想著,他一雙眼緊盯著謝雙瑤的一舉一動,像是要找出那一閃而逝的心動或貪婪,但黃大人注定要失望了,謝雙瑤往後一倒,大笑起來。
“不就是地圖嗎!”
她說,“固然這天下我是非取不可的,但——不就是地圖嗎!”
或許是因為‘抽到了一張高階卡’(黃大人迄今沒明白這句話是什麼意思),謝雙瑤的興致很高,她打開抽屜,抽出了一個極長極大的圓筒——長到絕無可能儲存在這個抽屜裡,黃大人有些驚慌地看了謝向上一眼,謝向上努努嘴,用口型說了聲‘仙法’,而其餘人都是見怪不怪的樣子。黃大人便更喘不上氣了一般——果然此女是真有異能,但他也沒想到自己這麼快就見證了謝雙瑤施術,而她看起來還是這般的舉重若輕。
馬臉小吳上前幫忙,為謝雙瑤一起將一張極大的彩色大圖固定在了黑板上,謝雙瑤對她說,“讓他們都過來——黃錦衣衛,你也可以過來仔細地看。”
“真金不怕火煉,真圖不怕細看,我們今天來上一節突發世界地理課。”
謝雙瑤笑嘻嘻地說,“黃錦衣衛,恐怕地圖在我們買活軍這裡,並不是很稀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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