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黃、王、吳茶會船也不太好坐……(1 / 2)

買活 禦井烹香 8347 字 6個月前

和河船比,海船一向是要大得多的,現在南方海域的常見的船隻,除沿海漁偷偷打魚的小漁船之外,最多的是兩種形製,一為沙船,顧名思義,船隻能在淺海行駛,行船時一向望得見沙灘。這種船速度很慢,多為平底,隻能在某一勢內部做城市和城市的通行,譬如說從海寧到泉州,或是從泉州到羊城,隨時都可以停靠補給,一路的私港都是打點過的,每年都要給私港背後的勢分紅打點,這才能夠平安往來。這些大港主背後豢養的海盜們,知道江湖規矩,根據船型和旗幟來分辨,大家即便在海中相逢,是擦肩而過,並前搶掠,這對沙船來說是很重要的,因為沙船的速度很慢,並沒有擺脫海盜的能,扛住火器的攻擊。

過話說回來,即便是沙船沉沒,損失太大,水手們多數都有能遊沙灘,且貨物在近海沉沒,是可以打撈起一大部分的。這種沙船如今是南方海船的主流,有一種,便是眼下眾人登的福船,這種船多數都為尖底,吃水深,隻能停泊在近海,由小船來運送貨物補給,它是真正可以走遠海航線的,載貨量即便比沙船,但卻可以去得很遠。而且對一般的海盜有極大的主動,福船帆大,配老練的操舟手,速度可以起得很快,而且一般都配有紅毛炮,即便是在茫茫大海中,有保護自己的能。

黃大人從武林往海寧的河船,一艘乘客二十已經是極限,但這樣的一艘大福船,搭載百餘乘客是毫稀奇的,倘若運貨,講究生活質量,那麼人數能更多。就譬如這一次航程,從海寧到雲縣,若風順,走十日就到,若是風向好,至多過兩旬,並是動輒以年計的遠海航程,那麼許多乘客便可以安排到甲板下的艙房通鋪裡暫時居住。這些方原是給位低的兵丁們住的,但倘若乘客太多,那就沒有辦法。

“都是因為婺江水淺的緣故,們本來打算從婺江直放衢江的。”

周旋安排這件的是一個買活軍的青年軍士,忙前忙後,滿臉是汗,圓臉透著疲倦,“但實在是走,等知道等到什麼時候,隻好折道來這裡,請查家擠出一艘福船來運人,大家都隻能將就一下。”

一旦等過台風季,私港的船隻便都繁忙起來,抓緊運貨貿易,運珍稀,這艘船的確來之易。黃家和王家都主動縮減自己的空間,黃大人一行七人隻占層的一個套間,他們夫妻兩人睡裡間,婆子和兩個丫頭睡在板,其餘四個男仆在外間打鋪。而王家至少在一間房裡塞四五個人,如一來,空間勢必極其逼仄。黃大人避到自家占用的那段小甲板,讓家人們收拾房間。恰好遇到王麻子從艙內出來,兩人相互頷首示意,王麻子手托個水煙袋,作勢要敬黃大人,黃大人擺手道,“吸煙,您請自便。”

遠方的小船在來回斷運載著乘客,遠遠可以看到海灘邊的人頭和螞蟻似的,一層甲板往小船的木梯站著兩個人,從小舟裡抱起孩子們接龍式往傳遞,這些孩子們大多都是女童,身許多都穿著打補丁的棉襖,倒是要比黃大人去年在衢江看到的那些女孩們要體麵,他注視著人流,由便打從心底歎息道,“這樣的人家,日子過下去麼?”

王麻子忍住跟著歎息起來,“去年年景實在是太好,秋後雪又下得早……您這是從何處來的?”

黃大人去年時在路那,兩消息交通便,對浙去年的天氣的確一無知,他略交代幾句,兩人就打開話匣子,原來這王麻子帶著一家老小,倒是逃難離鄉,而是早有前往臨城縣的意圖。他們有個親戚因緣巧合,在買活軍治下討生活,卻是早聽說買活軍在研究引種牛痘的。

“說是這牛痘和人痘,是一種可以共享免疫的病毒。”

王麻子雖賣相佳,但談吐卻很清楚,看得出是有學問在身的,他雖沒去過買活軍治下,但對這些買活軍使用的特殊詞彙卻很嫻熟,“謂病毒,是買活軍對一切致病之物的統稱之一,如風寒、百日咳等,是細菌,便是病毒引起。而有些病毒,倘若得過又痊愈過來,便再得。”

他指指自己的臉,道,“譬如老弟,便是對天花免疫,嘿,但家中的弟、妹可就沒那麼好運……那一次,鄉中約死二的人口,活下來的病人,便和一樣,雖麻子,但終生便必再恐懼天花。”

黃大人是北方人,對疫病的恐懼隻有更甚的。如今這天花是全國範圍內的流行,而疙瘩病則隻在北方流行,每一次流行,都能在北方農家帶來至少兩到的死亡率。這是如今許多流大舉南下的一大原因,他半信半疑道,“共享免疫……這意思便是得過牛痘又康複的病人,便對天花能免疫,後便再得?”

“正是如。其實說是種痘法,倒少見,武林、金陵一帶的大富人家,多有重金禮聘名醫,請他們手中的痘粉為小兒種痘的。但這種人痘,起病有時極為凶險,而且年以後便可再種——孩兒種人痘,十個裡死兩個是有的,年人種人痘卻是格外的凶險,十個裡或許隻能留下五個。是以很多人家心中都是有顧慮的,因為哪怕是得病,過便是如,為何要為自己招病身呢?這人痘接種的法子,便是在城池裡已經流行起來的時候,方才孤注一擲、亡羊補牢罷。”

在時,天花是一種極為常見的傳染病,常見到官府都特意去記述其的發生,小規模疫情是數勝數的,天花甚至被視為是孩子們長大路必經的劫數之一,若沒有出過花子,便算是真正人。而時街麵的麻子是極為常見的,常見到甚至有‘麻子’這樣一個專有的詞彙,這個詞彙便是特指得過天花,痊愈後麵留下許多凹陷疤痕的人。

如凶險又如泛濫,常年存在的疫病,醫家可能去研究對策,種痘法的確已有數百年的曆史,隻是弊端和王麻子說得一模一樣,那便是人痘的疫苗質量相當穩定,有時候種痘甚至就等於是自找麻煩,本來或許得的,種痘後反複高燒,和得外間傳染的天花比沒什麼同,甚至因種痘而死的孩子一點都少見。因種痘法時尚算太流行,而買活軍掌握的牛痘,便截同。

“牛痘和人痘,病毒是同源的,但牛健壯,發痘後幾乎沒有症狀,而這病毒在牛的身體中被削弱,傳遞給人時,人便隻是發些低燒,便可痊愈。而痊愈過後,便能對人痘免疫,這便叫做共享免疫。”

王麻子賣相太佳,但他托著煙袋,一麵吞雲吐霧一麵和黃大人介紹牛痘時,雙目卻在閃閃發光,他說,“便是因耽擱——買活軍尋到出痘的牛,但總量太少,夠培育的,他們那裡是山區,窮慣,牛少。瞞老兄,愚弟接信有一年多,一直在四下收牛賣牛,倒做起牛販子,尋找他們要的那種出痘牛,收集痘漿再送往雲縣。”

他的身板挺得很直,嘿嘿道,“可以說今日牛痘的誕生,有王衝的一點微功在內。”

這自是一件很起的,但因為和反賊有關,在諸暨時隻怕王老爺無法和任何人炫耀,要保持低調,因他這艘‘賊船’以後,便找到機自誇起來。而黃大人卻因便減少一絲一毫的崇敬,他知道王老爺承擔的風險,付出的代價,一定要比他自己說得更多。

“王兄真乃豪傑!”他並未吝惜自己的禮節,“舉必將活人無數,到時陰功碑,必有王兄名字。蔭庇代,積德天下,真是善莫大焉!”

王老爺敢受他的禮,連忙將他攙起,麵容絕,連道‘敢’,“當真善莫大焉的,是主的諸位郎中。聽舍弟說,他們競相率先試苗,這才是真正將生死置之度外,說句犯忌諱的話——就是今時今日,要隱姓埋名,將來其等必定名垂青史!”

說到最後一句,左右看看,他是壓低聲音,畢竟雖在賊船,但像王老爺這種在諸暨本必是有名有姓的人物,這種話說起來是要很小心的。

黃大人心中一片雪亮,知曉王老爺一家遷移入買活軍治下恐怕就打算回來,亦是暗歎世間明眼人一點少,隻看各自運道。王老爺一家有親戚先被買活軍網羅去,他便擁有如先機,又是心明眼亮之輩,早早便闔家投靠,待到將來六姐取得天下之後,這一門想興旺都難!

雖在舟旅之中,便多加深談,但二人都覺得彼頗為投緣,當下便憑欄共立,閒談起來,黃大人是最關心諸暨一帶的收,他自從聽謝六姐說,小冰河期至少要維持五十年,便對氣溫非常著緊,但令人無奈的是,王大璫顯覺得這種有什麼好在信裡談的必要,而黃太太通農,住在城中,對鄉下收知道得有限。

“今年的日子是格外難過的!”

王老爺一家的搬遷和今年的氣候有關,他們本來隻是想等牛痘發明之後,輪流派人到買活軍治下小住一段時日——種痘之外,要給買活軍做工來付疫苗的錢。“這是他們的規矩,除活死人以外,但凡五歲以,都要自己為買活軍做活買苗,旁人幫著付錢是無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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