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師賊長技以製賊!(1 / 2)

買活 禦井烹香 4948 字 6個月前

雖然是在京城, 而且九千歲府上也不可能非常的悶熱,但皇帝的裝束並未引來太多的詫異之色,不這麼穿的確是很熱——天氣的確是一年比一年熱得要快、要急的。這一點從溫度計上就可以看出來了——這也是去年買活軍披露在報紙上的製作辦法,隻要有高純度的水銀, 以及燒造得很細的透明玻璃管, 那麼便可以自行製造溫度計, 不論是室溫還是體溫,都可以測量。

對於溫度的測量, 自然也是眾人很好奇的一個領域,尤其是買活軍自從介紹了溫度計的製作之後,便經常在農事那一欄裡介紹一些需要溫度測量的農業機巧, 尤其是一些新作物, 如土豆、玉米, 雖然不是買活軍把它們帶來,此前便有傳播,但是這些作物的習性,是本朝人尚且還不清楚的,因此買活軍的介紹便起到了很大的作用,什麼時候發芽, 什麼時候栽種, 什麼時候追肥,什麼溫度應當有什麼樣的表現, 當文章內的溫度明了到數字的時候,各地的農戶便都可以運用起來,加以參考, 而不是簡單地用‘因地製宜’來帶過。

對於農事的重視, 在敏朝是可以碾壓一切的, 雖然《買活周報》很多時候在公開的輿論場是個沉默的、黑洞般的禁忌,沒有人會公然承認自己有讀報的習慣,但皇帝下令讓匠造司試做玻璃溫度計的時候,朝野間罕見地沒有絲毫反對之聲。

經過半年多的嘗試,小指頭一般粗細的水銀玻璃溫度計終於可以實現自產——雖然測量依舊不是非常的準確,而且刻度是後畫的,采用的也是很笨的辦法。那便是根據沸水的溫度是一百度,人的體溫是36度,進行兩個標刻,隨後便均分兩個標刻間的距離,再補上刻度,如此,誤差個一兩℃很常見。

而且,玻璃溫度計的生產速度是很慢的,因為每一根玻璃的粗細都不同,而且每一次進行刻度均分的尺子也未必相同,為了讓每一根都準,便不得不每一根都標測……這東西賣得很貴,不是普通百姓能負擔得起的,一根要三兩銀子多,但各地還是很多人家托來京城的親戚求購,買了以後,用棉花仔仔細細地包裹著,送回到自己家裡去。

不過,皇帝這裡並不用自產的水銀溫度計,買活軍送了他兩個溫度計,都是仙器很典型的樣子,小小的白色‘塑料’,方盒子裡閃著幽光,顯示著此時的溫度,讓人實在是愛不釋手。皇帝一旦得到了這個溫度計,便立刻讓小中人們每天早晚測量溫度,記錄下來,包括京城裡許多官署,隻要分到了溫度計,便都開始每日記錄溫度了,甚至還學著買活軍的辦法,不斷的製表——而因為要製表的關係,便不得不采取橫向排版,於是這些非正式的筆記,便逐漸開始打橫撰寫了。

豎寫、橫寫的爭議,暫且不說,隻是如此一來,關於氣溫變化的對比,便一目了然了,和去年相比,今年的升溫日子更早,升溫‘曲線’也更陡峭,天氣幾乎是一夜之間就熱了起來,而且降水量也比去年少(測量降水量的辦法,報紙上也是介紹過的),因此今年北方的乾旱和減產,是在朝廷意料中的,而夏日裡罕見的炎熱,也讓這種短袖圓領衫,在公卿人家悄然地流行了起來——也都是和皇帝學的,自從去年他接觸到了這樣的衣料,一下便喜歡上了,凡是出宮到彆院居住的日子,均都如此穿著,並且幾番對身邊人稱讚,“的確是方便舒適得多了!”

方便的說法,是很好理解的,圓領衫是無須係袢的,卻也還是可以很貼身,它本身有一定的彈性,而最好的一點便是很能吸汗,同時又可以保持乾爽,還比較透氣。這是綾羅綢緞絕對比擬不了的優點——雖然圓領衫也很貴,花色還少,比較起來或許沒其餘布料那麼好看,但天氣這麼熱,出汗是免不了的,綢緞不吸汗,出汗後沾在身上,粘濕不適,而土法棉布又不跟身,漿洗後硬梆梆的,不如圓領衫舒服。

由此以來,從去年開始,京城的公卿少年,竟然半是公然地穿起圓領衫了,百姓人家則更中意布料更少的‘背心’,因為布料的昂貴、漿洗的不便、穿著的不適等種種考慮,許多一般人家,在夏日往往都是袒胸露.乳的,其實頗不雅觀,現在有了投洗方便的彈性棉布,在水裡搓幾把晾乾即可,不必上漿,那麼哪怕不便宜,也有很多百姓願意買一點體麵和尊嚴。

“滿街俱是孝子賢孫”,這是禦史上書譏刺的話語,因為棉布容易褪色,幾乎還是以本白色居多。但也有人依據溫度計的統計結果進行反駁,“溫度都和從前不同了,難道穿著還要和從前一樣嗎?”

這是溫度計在穿著風尚上,所起到的,令人意想不到的作用,不過,這種譏諷聲還是起到了一定的效果,有些人會在短袖圓領衫外頭穿一件薄羅衫遮掩一下,不過皇帝因為父母的確都去世了,似乎並不在意這個,而是照舊穿了一身淺色裝束,白色圓領衫下頭是本色挺括的棉麻‘混紡’褲子,若不是頭上還戴了一個小竹冠,以他的身形、膚色,看起來幾乎都和天港靠岸時所見到的買活軍兵丁絲毫都沒有不同——他對買活軍的看法,實在無須任何言語,隻需要這副做派就完全了然了。

田任丘當然並不準備說出自己心裡真正的想法——閹黨想要掌控報刊,西林黨也想要掌控報刊,但皇帝很可能不會把辦報權交給任何一黨。而是會從內書房另行選拔知書達禮、忠心耿耿的‘內進士’,再挑選和西林黨毫無關係的清流,雙方合辦報紙,如此方能起到製衡的作用。因為皇帝既不希望西林黨繼續擴大本已優勢的話語權,也不希望事權已極強的閹黨再染指報紙,雖然九千歲是閹黨,但如今其麾下已經聚集了許多外朝官員,不再是純粹的廠衛勢力,那麼皇帝必然也要對其加以製衡。

按田任丘對皇帝的了解來看,皇帝並不荒嬉愚笨,恰恰相反,他是很聰明的——隻是性格的確疏懶了些,也不願承受挫折,見事不可為,便很不願再操心。這樣的人不能去觸碰他的逆鱗,否則他的反擊會非常淩厲,但哪怕是順著他的意思立功,他給的賞賜也不會太好。攀附九千歲,遠比攀附皇帝本身更有回報——這是之前。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