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謝五哥怠工(1 / 2)

買活 禦井烹香 8177 字 5個月前

“如今你們的老家泉州, 已經是六姐的地盤,你們以後就是活死人了,從今以後, 生死都由六姐做主!誰不服氣想走,倒也簡單, 交錢買活就行了, 你們要付的買活錢——三千兩一個人!”

“老鄉們, 咱們雖然是來做活的, 但落地就欠了債,先欠著從東江島到雞籠島的船費, 這些田地的開墾費, 還有牛錢, 種子錢,這段日子以來吃喝拉撒的錢, 都得算個清清楚楚,這還沒給你算兵爺開拔的使費, 沒算因為運了你們,彆人來不了的‘機會成本’……”

“交不出買活錢/贖身錢, 那便要聽六姐的話,六姐讓你們做活就做活, 讓你們上課就上課, 守六姐的規矩,六姐讓你們怎麼種地就怎麼種地,有不服鬨事,又不能買活走人的, 那便沒什麼好說的了, 砍刀伺候!誰要是不想種地, 那也可以,掃盲班畢業之後,可以上報了官府,依照官府的分配,到各處做雜活去,但也依舊要守規矩——”

南腔北調,帶了些訓斥味道的聲音同時在海邊響著,從泉州來的南人普遍地較矮小,較黑一些,而打東江島遠道而來的遼民,身量上普遍要更高大,但神色也更萎靡,多少透了一些寄人籬下的味道,馴服地聽著一個貌寢女娘在她們麵前走來走去,大聲地發表著自己的觀點,“將來若想參軍,想做買賣的,便要注意了,要格外地留神上課,格外地遵守六姐的規矩,不能給咱們東江女娘丟人!”

“下麵開始上課!今天上三堂課,第一堂認字,第二堂學算數,晚上再上一節課,講一講買活軍這裡的規矩!”

大約二十個人圍成一圈,膝蓋上都放著沙盤,握著樹枝當筆,這群衣衫襤褸的漢子、女娘們,便都伸長了脖子,急切地看向了塗了黑漆的木板,老師們拿起粉筆,在上頭寫了起來,“先讀拚音,bo-po-mo-fo——”

“這一批培訓師的素質都不錯。”

謝雙瑤解下了手上的拳套,透過低矮的草籬,遠遠看了看海灘上一攤一攤的識字班,滿意地點了點頭,“至少嗓門是很大的。”

“是,效果也不錯,遼民的表現尤其好。”謝大哥也在摘護具,“都是沒飯吃才來的,一般都聽話,如果沒飯吃的同時,又還有沒命的危險,地也沒有了,那麼配合度就更高了。”

這些泉州來的百姓,很多還是有地的,隻是不多,在旱災中不夠養活自己,又有一點雄心,也信任十八芝的招攬,這才願意來雞籠島墾荒。和真正一無所有,還要麵臨戰爭的遼東流民,在心態上有很大的不同。不過由於謝雙瑤的天妃信仰,在過去一年多裡已經非常深入人心了,而且十八芝對於謝六姐可以說是五體投地,目前雞籠島上的氣氛還算是不錯,並不會讓買活軍感到緊張。

“還是要注意官話教育,兩地百姓抱團短期內是很難避免的,交流越順暢,管理越嚴格,就越不容易鬨出鄉黨矛盾。”

謝雙瑤既然把謝大哥從彬山調到這裡,就是準備把內政移交過去了,謝大哥目前來說,算是謝家在仕途上走得最好的一個人,這主要是因為他不但有親緣身份背書,而且是買活軍中的管理學專家,本土化了好幾本管理學著作,這是很多吏目進修時的必讀課本。這樣一個人坐鎮雞籠島管內務,陸大紅在雞籠島操練水師,可以保證雞籠島的安穩,而謝雙瑤本人,接下來一段時間內準備頻繁來往於雞籠島和鷺島之間,兩地都有太多的事情需要決策了。

“是,也要注意資源調配,要儘量公平。”謝大哥在管理上是很老道的。“你這邊墾荒的安排出來了嗎?”

“時間表是大致做出來了,下午還要上會捋一下環節。”

福建那裡,戰事雖然也不很激烈,但並沒有完全結束。雞籠島上如今已經沒有外國勢力了——原本雞籠島本島有一處荷蘭人的要塞,十八芝沒有對其下手。這並不是說打不過那幾十個水軍,而是要倚仗荷蘭人的麵子在南海立足做生意。自從勒石合約之後,鄭天龍也知道為人不能反複的道理,既然投靠了買活軍,便沒必要再給荷蘭人留麵子,再說有紅衣小炮乃至謝六姐的神威做後盾,也並不懼怕荷蘭人的船隻,因此便傳話將荷蘭人逐走。

那些荷蘭水兵,雖然並不情願放棄雞籠島這樣的好據點,但他們也並非是傻子,親眼目睹了買活軍的船隻來來去去,也從通曉荷蘭話的海盜那裡,聽過了買活軍的傳說,那艘大船——還有紅衣小炮,這些都讓他們忌憚不已,在買活軍來訪之後,這些荷蘭人便在要塞內閉門不出了,鄭天龍派人去警告過兩次,第三次直接上了紅衣小炮,轟爛了要塞的大門,荷蘭人便舉了白旗,揚帆退去,把整個雞籠島完全還給了華夏人。這之後還會不會有後續的摩擦,很難說,估計得等買活軍的船往南行駛,才能看出端倪來。

此時的雞籠島上,有前一百多年間,陸續移居過來的華夏村民,也有在深山老林中捕獵為生,很少下到平原地帶的原住民,當然還有十八芝和買活軍陸續搬運來的數千流民——事實上,考慮到遼東的局勢和這幾年中西部的旱災,隻要運力能跟得上,分分鐘一兩百萬日子過得很苦的流民都是能湊得出來的。即便是現在,也還有源源不絕的流民正在路上,這也已經是買活軍拿下泉州後,立刻組織搶種土豆,阻斷過一波流民潮的結果了。

既然如此,那麼開荒墾殖便當然是雞籠島的頭等大事了,福建道的戰事雖然還沒完全結束,謝雙瑤卻依然親自來雞籠島這裡查看形勢,就是要抓緊每分每秒,安排已經到島上的流民們去開荒。這非得由這時代的農業大專家——謝雙瑤本人來規劃才行。

“這裡的地力很強盛。”

一直以來,在彬山享有最高安保等級的謝五哥,早起就去已經粗墾過一遍的田裡看了,回來和晨練後的大哥、六妹一起吃早飯,“必須是隻能燒荒了,拔草肯定是拔不完的,幾十個人都開不出一畝地來。”

“得燒。”謝雙瑤也讚成五哥的說法,“我的想法,燒完了,先種一季土豆和玉米,明年春天種水稻,一年三熟的話,可以一季水稻,一季大豆,一季土豆、玉米,套種、輪種,進行土地肥力平衡,另外大豆可以榨油,豆粕喂豬,也是很好的農副作物。”

土豆、玉米、紅薯,都是吃口不太好,但產量很高的東西,謝大哥一聽就明白了,“本地先實現自給自足,大量開墾荒地,用多餘的口糧來養活後續的流民,不必從福建道運糧,之後再把荒地分配到戶,實現精細化耕種,再種水稻?”

“是。”這年頭,要當官的人不懂農事是不行的,糧食是一切的基礎。謝雙瑤對農事的重視身邊人是可以看得到的,“其實歸根到底還是數學問題,規劃農業恰恰是最依賴於數學的。要算得出接下來每年會來到雞籠島的人口數字,才能根據這個安排生產計劃,包括造房子、開礦,建城鎮等等等等,十八芝對本島的地理勘測做得不是很好,今年我們先開靠要塞這裡的農田,還有半年時間,要把附近能開墾的農田,可以規劃城鎮的地點都勘察清楚。大哥你覺得能做到嗎?”

這需要謝大哥和謝五哥搭班子,所謂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這對也是老搭檔了。謝五哥常年在彬山搞育種,工作上離不開謝大哥的支持,此時兩人眼神交流了一下,謝大哥才說,“問題不大,不過,你最好把馮豐收也調來。”

馮豐收是謝大哥原本的副手,現在擔正成了彬山的駐地主官,謝雙瑤一語否決,“不行,他要坐鎮彬山,除非咱們在雞籠島的育種基地開辟出來,否則他不能走。管彬山的必須是我熟悉的人。”

現代農業對於育種的重視,是此時的敏人難以想象的,主要是謝雙瑤的高產作物幾乎都無法自留種,這給他們帶來了戰略上極大優勢的同時,也帶來了育種上的壓力。不管發生了什麼大事,育種工作都不能停,就算育出的良種一時用不完,那也要好好儲存起來,保不準什麼時候就派上用場了。譬如現在的雞籠島,一開荒就有種子能種,這種子就得靠日常的培育,不能從天上掉下來。

謝雙瑤把謝五哥調到雞籠島上,就是為了讓他建立買活軍的二號育種基地,將來當然還有三號、四號……她在這件事上非常有華夏族的傳統喜好,高築牆、廣積糧——積的不但是入口的糧食,還有落地的糧種。“五哥你也彆打鄭財氣的主意了,他那幫人必須在福建道指導生產,那裡的人更多。”

“好吧。”兩個謝家哥哥隻能沮喪地接受工作量無法分攤的事實。“伐木——準備陰乾造船,還要先平整出晾曬場來,燒荒、種地、堆肥,開班、造房子,防備土人來找事,還有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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