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謝雙瑤把一個棉花枕頭丟到床上, 當做張天如狠揍了幾拳,“叫你催稿!受死!給我死!還我假期!”
她飛起一腳,一個標準的回旋踢, 把枕頭踢飛到床腳, 這才稍微解氣, “以後我要在官府門前貼個告示,催稿者猶如此枕, 看他們還敢不敢來催稿!”
“……”馬臉小吳站在門口,無語了好一會才走進來給她續上熱水, “算了,不想搞就稍微緩幾個月也沒事, 隻要把政審分和稿酬的製度先批複下去, 他得了分總能消停一陣子。”
“不行啊。”謝雙瑤發泄完了就抽抽噎噎地坐回電腦前, 認命準備開始肝了, “哎,以後要和沈曼君說下, 凡是有可能帶來催稿後果的字句都得給我標注出來,讓我斟酌下要不要改……她肯定也是想學邏輯學,這才故意放過去的, 還有那個張先生……我寫漏了啊, 為什麼不給我校對出來?總之, 既然文章裡提到, 那現在不給他們就說不過去了。”
調查研究的方法還好,田野調查嘛, 社會學教材裡都有教的,而且這相對是比較好懂的東西,謝雙瑤找了教材出來, 標注下就行了,她估計這本教材小吳都能自學,實際上和社會學有關的調研,主要的難點在於和調查對象打交道,至於說做表、統計,要求的數學能力也還好,現在張天如等人能搞到的樣本數並不會太多,不需要很強的數學方法去分析。能調查好一個縣就相當不錯了,什麼全國範圍內的抽樣調查,這不是現在的買活軍能搞的。
等到能搞全國調查的時候,買活軍這裡應該也有高層次人才出現了,所以這不是現在謝雙瑤擔心的問題——謝雙瑤現在難搞的是《邏輯學》的教材,張天如使她陷入了一種窘境:她既然提到了二十四邏輯謬誤,那張天如就推論她手裡肯定有教導邏輯的寶典,但其實《邏輯學》的教材和二十四邏輯謬誤根本沒什麼關係。
二十四邏輯謬誤實際上屬於非形式邏輯中入門的知識,就現代人都應該懂一點的那種,這是一門很新的學科,和形式邏輯基本就不搭噶,謝雙瑤能找出來的教材都有很多篇幅在談謂詞演算之類的東西,實話說,她看得不是太懂……而且也覺得活死人幾乎是不可能看懂的。
就說《邏輯學導論》好了,這種導論基本隻起到一個介紹的作用,但裡麵也充斥了對於活死人來說完全是天書一樣的概念,謝雙瑤甚至不知道該怎麼去改,這委實有點超出她的能力了,但又是一件不得不去做的事,她拖了這麼多的庫裡其實就屬教材最有用,完全是人類智慧的結晶,或遲或早總要都搬出來刊發流傳,如邏輯學這種社會科學,緊迫性雖然沒有理化生那麼強,但既然話趕話說到這裡,那逃避肯定也是行不通的。
“我靠……這怎麼改啊……張天如,我要肝死了,你來殉我!”
半夜三更,閃爍著幽光的房間中不斷發出了怨念的低語,謝雙瑤改了半天,勉強把提到什麼古希臘詞源,什麼邏輯學現狀,什麼前老毛子的字眼都刪了,就徹底擺爛了,放棄為她覺得古人不懂的詞語做注解,這工作量實在是太大,基本就等於是要把整本書重寫一遍。
她把電腦一合,閉上眼躺到床上,一邊揉眼睛一邊下決定,“算了,讓他去自學,符號邏輯可以不學,非形式邏輯和非形式邏輯謬誤整明白也徹底夠用了,他要學會了可以破例聘為高級班的教授,讓他去教那群編輯!”
把這部分繁重的工作放棄後,謝雙瑤獲得了一點滿足感,她又若有所思地睜開眼,一邊用腳踩著張天如化身的枕頭泄憤,一邊摸出一盒酸奶,一邊吸一邊望著賬頂沉思:張天如是個權欲很強的人,這點謝雙瑤是知道的,而且她覺得有點喜劇的是,從報告來看,張天如現在和在平行時空殺害他的吳昌時,現在是關係不錯的同事。
謝雙瑤相信張天如絕不可能真正信仰買活軍的思想,而他所表現出來的那些亮點——積極擁護新婚書,不介意和女娘共事,對公民權利的覺醒……完全屬於他的一層保護色,他之所以會這樣隻是猜測到當權者喜歡他這樣,並且要因此賦予他更多的權力。
他的想法是對的,謝雙瑤對於身邊人的任用,在某程度上是論跡不論心的,隻有那些有可能被提拔到核心崗位的吏目,才有常彙報思想的權利,如果張天如是算學專家,又或者是搞農業的,不管他心裡到底怎麼想,隻要表現得夠合格,謝雙瑤都會予以重用,頂多就是他上到一定級彆之後,再去查看立場是否純潔,有沒有裡通外朝什麼的。但壞就壞在張天如的才能是體現在這最敏感的文藝界和政治界這裡,這家夥就是個搞事的天才,謝雙瑤當然要用他,但是又不想讓他太快接觸到太多權力,她還在斟酌要不要讓張天如去培訓編輯的邏輯學——一旦給他在編輯部建築起了人脈,謝雙瑤毫不懷疑張天如肯定又要折騰著搞事,要奪取輿論界的話語權。
當然,這也是謝雙瑤絕不可能放手的一部分,她都這麼忙了,還堅持著要審閱買活周報的樣稿,就是為了保證報紙始終處於她嚴密的控製之下。一旦對某項權力放手,想要再拿回來可就沒那麼容易了,有時候往往還會體現自己的虛弱,就算是拿回來了,仿佛也輸給了原本的編輯一籌。
要不讓沈曼君也去學,還有她那波親戚不都來了嗎?之前還收到報告說想開戲劇社,寫新戲,那麼多人才都去寫戲很可惜,這次報紙擴編可以酌情再招一個吳江體係的女眷,嗯,張宗子為什麼還不拐帶一些人來,迄今為止就叫了一個寫戲的男丁來幫手,真是不敏感,她在輿論界尤其是需要重用女娘,女娘!
快給我一些識字的,如沈曼君一樣好用的,能做新舊文化橋梁的女娘!
張天如你要是女的我肯定重用你!
想到自己因為他肝到這時候,本來安排著休息的一個晚上又累成狗,謝雙瑤踩枕頭的時候不由幻想自己在踩張天如的喉管。她覺得自己還是非常缺人,各種各樣的人才——買活軍現在的盤子已經大到了她一個人很難顧過來的地步,尤其謝雙瑤除了統治者的工作之外,還得抽時間搞農業,培訓各方麵的人才,至少要給他們講解一些他們自己無論如何無法自學的難題。
雙方麵的壓榨!本來統治就很難了,答題更難,她又不可能完全精通所有大學教材,很多專業無關的東西都還給老師了,彆的不說,就說力學吧,農學生為什麼會學流體力學啊?你不懂我也不懂啊……你問一個教材後半段的問題,我得把教材前半本都看完了去找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