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從來未有的新戲(上)雲縣.卓珂月 ……(2 / 2)

買活 禦井烹香 7230 字 7個月前

這候恰是飯點,院子裡早坐滿了人,張宗子便聲地招呼起來,拿了手裡的兩個瓦罐過去,卓珂月拿了馬口鐵飯筒去打了兩碗豆漿,拌粉一碗兩文,荷包蛋一文一個,四十剛出頭的杜姆姆身量很矮,一米五不到,手腳卻很麻利,抓了兩抓米粉,放到竹做的漏勺裡去入鍋,馬口鐵做的薄片勺舀了一塊拇指小的豬油放在碗裡,瓷調羹不斷地往碗裡潑醬油、榨菜碎、蝦米乾,因為是老客,知道他們的口味,也各自加了一點醋。

荷包蛋是早做好了的,泡在鹵汁裡,筷子夾出兩個來,剪刀剪成條鋪在碗底,漏勺一提,在鍋邊上磕了兩下濾水,米粉倒入碗中,蒸騰的白霧中滿滿當當的一碗豬油拌粉便做好了,這才分彆倒入瓦罐裡——雖是外帶,也要在碗裡過一遍,示意沒有偷工減料。

兩個瓦罐放到籃子裡,卓珂月拿豆漿筒回來了,兩個人打道回府,張宗子把瓦罐往餐桌上一擱,回頭又去找郝君書瓷瓶——兩人早飯錢這樣是各五文,若是在杜姆姆的攤子上要加辣椒醬,額外還要再多一文一碗,給的份量還不如自挖的,擱多少擱多少,張宗子自從做采風使以來,子越過越實惠,一二百兩銀子,從前壓根不看在眼裡,現在雖仍方,但卻也是一文錢的賬也要算個清楚才舒服。

兩個年輕人都吃一點辣,那紅油倒在粉上,拿筷子一拌,白生生的粉立刻染成了深褐色,又泛了一點辣椒醬的紅,豬油的香完散發出來,那一小塊豬油化完了,化作粉身上油潤潤的反光,還有竄入鼻中的異香,深褐色的榨菜碎夾剪成一段一段,紅紅白白的荷包蛋,兩個人二話不說,都先夾起一筷子,塞進嘴裡,隻覺得在嘴裡一晃便滑進喉嚨裡,如此連吃了兩筷子,方才有閒心來品鑒味道,卓珂月道,“買活軍處的米,口味不太好,米粉的滋味倒是差不多。”

張宗子笑道,“凡是打了粉來做米粉、土豆粉、紅薯粉的糧食,品質都不用太好,你沒吃過土豆粉,那也好吃的,我在雞籠島吃過幾次,白生生的,又軟又滑,偏偏很有嚼勁,久煮不爛,和這個比又是不的風味了。”

“宗子,你現在是滿嘴都談生產,談農事,再和從前不一樣了。”卓珂月也笑了起來,不無打趣地說道,“你這是‘買’化得厲害。”

“我還嫌你‘買’化的速度不夠哩!”張宗子便瞪眼,有些急地分辯了起來,他雖曬黑了,但睜圓眼還是有些天真的樣子。“我們寫的新戲,總覺得味兒不對,唉!這戲的框架立意若打不好,恐怕是不讓六姐滿意,又要被沈人給比下去了——若是他們後發先至,我們之江人的麵子往哪裡擱呢?”

這說的是報社沈編輯一親眷,張宗子在雞籠島接受了謝六姐‘寫一些適合活死人的新戲’這個任務之後,便寫信把卓珂月找來了,但因為他之前一直在雞籠島,不便構思,回到雲縣一看,沈編輯人來了一隊,幫她賺足了政審分不說,他們竟也自發成立了一個戲曲社,正在埋頭寫新戲呢!

雖並非官方示意,起步也比張宗子、卓珂月要晚,但勝在人多,而且他們也有通天的門路——又還有女娘在寫,這肯定是投合六姐胃口的,而且速度還快,張宗子上次去刺探沈編輯,沈編輯說起,概已是快完稿了,正在找戲班子。而這就讓張、卓組合在進度上為落後了,怎讓他們不急呢?

吳江沈、葉,都是世代書香的名門,在戲曲上名聲更盛,說到寫戲,張宗子和卓珂月在名聲上真不占麼優勢。卓珂月雖也是仁和卓氏的名門,但卓在他以前,也沒有麼有名的戲曲。而沈編輯之父便是吳江戲曲宗主,論江湖地位豈是一般人比?張宗子這裡,隻占了一個優勢,那就是他人身處周報‘體製’內,有采風使這個職務在,素材的來源是要比沈更廣泛,不過也因為素材太多,光是故事框架就卡了一個多月,遲遲未定稿。

一開始,卓珂月的是寫一個常見的戰亂重逢的子,認為這在買活軍處是非常有市場的,應當受到百姓們的歡迎,因為此地的確飽戰亂,卻被張宗子否決:“這裡上次遭兵災都是二十年前了,買活軍出兵動靜一向不,而且也不擄掠百姓,哪來的戰亂?再說,因戰亂而分離,軍隊豈不是成了奸惡?有你這樣的嗎,受六姐的吩咐寫戲,把她的兵寫成奸角?”

啊……卓珂月在買活軍這裡畢竟尚短,很多事上思維方式還是轉變不過來,聞言也是一陣尷尬,又矯枉過正,提出不如改編《我在買活軍做水兵》,張宗子也不意:“這個對舞台要求高,六姐希望找那種田間地頭也演的,就社戲那種,不需要太多的頭,而且劇情要讓村裡人也感興趣,村裡人又沒當過水兵。”

卓珂月倒覺得村人即便沒當過兵,對水兵的生活也一定是好奇的,不過對道具的限製,的確讓水兵戲受了影響,來的框架這就又廢了,如此已浪費了好幾個故事。現在新故事隻確定了人物身份,要是個農婦出身的女娘,又高又壯,到底是麼樣的職業,有麼樣的故事,都還沒好,更還有一點顯的劣勢,那便是卓珂月在音律上雖有天分,但並不自信和沈君庸這樣的韻律比較。

“如今沈的戲曲社,南音素來是強項,北曲也有沈君庸這個兼兩之的,到候新戲出來,即便我們的立意更好,光聽唱腔也是不如他們的。”

今張宗子不出門采風,卓珂月也要下午才上班,因為要寫戲的緣故,他這陣子不上了,吃完了拌粉,一邊喝豆漿,他一邊就和張宗子分析道,“還是要先刺探清楚,到底他們是南音還是北曲,若是寫北雜劇,那我們就寫南曲,他們若寫南曲,那我們就寫北雜劇——怕就怕他們寫南雜劇,那我們就真沒麼路走,恐怕是要輸了這第一籌了。”

卓珂月雖年少自負,但不至於自欺欺人,曉得論音律是不如沈君庸的,說到這裡,也不由歎道,“唯一勝過的,便隻有故事,就這還要抓緊,我聽君庸兄說,葉仲韶已給馮老龍寫信了,他若一來,故事上我們還有麼路走?馮老龍的傳奇故事是不消說的了!”

說來說去,張宗子和卓珂月,不但年紀較輕,積攢不足,而且人數也少,不像是沈一幫親戚互幫互助,卓珂月也不由催促張宗子,“平子、介子等人,何來?便不一起寫戲,搖舌鼓吹也可壯些聲勢,我這裡也要給寫信了,如沒有幫手,我等幾乎必輸無疑!”

說到拉人,張宗子原是一腦門晦,他為了此事,不惜拉下麵子哀求沈編輯傳授心得,可是沈曼君的辦法他用不上——張對他在雲縣的蹤一清二楚,不過今說起來他很輕鬆,“快了快了,上回信來,說十月裡就安排動身,非但兄弟們來,連姐妹侄女們都來一批,應該直接到榕城定居上課,房子都買好了!我們估計過段間也會跟船隊一起遷移到榕城去。”

一方勢起之初,肯定伴隨不斷的遷徙,雲縣這裡的地盤有限,盛放不下,也是的共識了。卓珂月點點頭不以為意,這才有了一絲歡喜,“第一戲是趕不上了,如此還趕一趕第二戲,或許和沈人比比。”

“第一戲也未必就不比了。”張宗子把杯子裡又香又甜的豆漿喝完了,這才慢悠悠地說道,“珂月,我這幾一直在一件事——音律格調不如,要不,索性就拋卻了,不要……我們寫一出無格律的戲,你說怎麼樣?”

卓珂月疑惑道,“你是說,如臨川派一般,以意趣神色為主,四者到,或有麗詞俊語可用?”

“不不,便是連音律都不要了!”張宗子搖了搖手,邊邊說,“不唱了——至少是不以唱為主了,都是賓白……就仿若說白話一般,來講一個故事……就叫它白話劇,你道如何?”手機地址:(小)看書更便捷,書架功能更好用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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