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7章 奶油小方(1 / 2)

買活 禦井烹香 8228 字 5個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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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的奶油, 在惠抑我的認識裡,和酥油其實便是一種東西。他往邊塞出使時,便曾見過牧民用牛皮口袋搖奶油——將牛皮縫好後留個小口子,灌入牛奶、羊奶, 隨後縫起口子, 不停搖晃, 足足要一兩個時辰, 再拆開縫線,將牛奶倒出,其中酥油便自行浮現, 而牛奶則變成了淡白色飄著油花的清水,飲用略帶微酸,據說很是滋補。

還有一種酥油, 是白色的, 聽說便是用木桶來不斷的搗鼓,留下的清水則略帶甜味,但這個惠抑我便沒有品嘗了, 因為牧民更喜歡黃色酥油, 其似乎也可以保存得更久一些。當時他也曾嘗過酥油茶、奶茶, 都是韃靼人平日的愛好, 隻覺得一股子難以去除的腥膻味道,不是人人都能接受, 其中還要再加酥油、炒米, 甚至還泡肉乾, 加鹽,這東西雖然叫茶,但其實和粥一樣, 都是一種主食。

所謂的奶油小方,原本按他所想,無非是糕餅外以酥油塗抹,應當是香甜中十分膩人的東西,不過剛才在這杯奶茶上喝到了所謂的奶油頂,卻又和他想得截然不同,惠抑我不免也對所謂的奶油小方充滿好奇。隻見夥計手中端著一個木餐盤,餐盤中間還放了一個黑色的瓷碟,瓷碟中則是一個純白色的小方塊,走到惠抑我身邊,示意他親自取下。惠抑我不由笑道,“當真是講究,倒和你們一貫的風格不同。”

買活軍賣的吃食,價格倒一向是不昂貴的,而這奶油製品,想也知道隻怕不會太便宜,又做張做致,做出這許多講究來,還配了小銀匙在碟子裡,惠抑我用銀匙切了一塊小方,手感如若無物,輕盈至極,倒顯得他用力過猛了。銀匙磕在碟子上,發出‘叮’的一聲,再看切麵,也並非所想的那樣,全是奶油,而是奶油包裹了一種黃色的小烘糕。

惠抑我不由就道,“這東西怎麼做到如此輕盈發泡的?便是發糕也沒有這麼乾爽。”

此時的糕餅,多數都以重油重甜為美,要說是輕盈酥脆的,現在最有名的是龍須卷,百姓們能時常吃到的,發糕也算是一種,但那是用糯米做的,雖然入口即化,切麵也是細膩不已,其泡如針眼一般綿密,但取食時,唇齒、匙羹還是能夠感到糕體本身的粘性。

不像是這個小方,糕體中氣泡密密麻麻,極其輕巧,切時毫不費勁,惠抑我送入口中,隻覺得奶油香甜綿密,在牙膛上帶來無法形容的喜悅感受,而那黃糕也是香甜非常,輕盈猶如雲朵,咀嚼中逐漸化為甜汁兒,嫩、滑、輕、香,當真是生平沒有嘗過的異味,不論是宮中禦點,還是名家私膳,都沒有能和它比較的。

當下不由又吃了幾口,將一塊奶油小方狼吞虎咽完了,方才歎道,“這東西當真是隻因天上有,人間難得見。倒是讓我想到了傳教士曾經送過的一樣東西——他們叫做卡斯特拉的東西,似乎也是這個滋味,隻是嘗起來粗拉拉的,又過甜,幾乎齁嗓子,和這東西無法相比,隻做了一小段時間,很快便也不發了。他們說這東西是‘上帝的禮物’,和花朵一樣珍貴的東西。”

“他們不發,大概是因為在本地打不開局麵的關係,聽說東瀛長崎那裡,迄今還有這東西流傳,已經算是本地化的點心了。”謝向上是非常博學的,惠抑我沒想到他居然連長崎的事情都了如指掌,一時不由微詫,但很快想起買活軍收攏了十八芝,那本就是長崎出身的大海盜,便也暗自點頭,明白過來。

“如何?”謝向上便笑問惠抑我,“是這奶油小方好吃,還是奶茶好喝?若是一個月隻能吃一次,惠主編打算選哪個?”

惠抑我便立刻難以抉擇起來了,小方不大,三兩口便吃完了,雖然舔唇回味不止,但似乎奶茶也不遑多讓,他本人對於擂茶是沒有偏見的,並無茶水一定要湯輕味正的想法,偶爾興之所致,還會吃茶泡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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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對這輕盈中帶了醇厚,甘甜中又有茶葉芳香的茶飲也很是喜愛,尤其喜歡芋泥、絹豆腐的加料,這裡才喝,那裡又好奇若是加了紅豆、粉圓是什麼樣的味兒,不禁猶豫難決,半晌道,“這要看各自都賣什麼價錢了——若說難做,是什麼更難做些?”

謝向上道,“那肯定是蛋糕難做了,這東西現在全天下也是咱們獨一份,雖說西洋人也有能做蛋糕的,但能這樣開一家店專門販賣,一日能供給數百個蛋糕的,全天下隻有咱們買活軍能辦得到。”

“蛋糕,蛋糕。”惠抑我也不由念叨了幾句,顧名思義,便知道這是麵粉加了雞蛋做出來的,從名字來說,似乎並不難做,而且做法也是被西洋人所掌握的,隻不知謝向上為何會如此十拿九穩,不免便請教緣故。

謝向上也不吝指點,因道,“這東西說白了,便是麵粉和蛋黃蛋清混合,加了糖去攪打,成了麵糊之後,放入烤爐烘製,要說的話沒什麼出奇的地方。但隻是一點,做蛋糕的麵粉需要極細極白,市麵上做最上等饅頭的麵粉相比,都不足夠,西洋人要做一個口感細膩的蛋糕,需要兩個幫工連續不斷地搖篩羅,搖上兩三天,把麵粉不斷過篩,先後要用十幾種細紗布,不斷地搖出來,才能做出一個足以供給皇親國戚的蛋糕,這東西是難在費人工。聽說在西洋人的廚房裡,若是把蛋糕做壞了,廚子是要坐牢的,原因隻在於這種麵粉實在是太難篩出來了。”

惠抑我萬沒想到是這個原因,他也不必謝向上進一步說明,便立刻想到了——凡是用人力的簡單勞作,買活軍的思路都隻有一個,那便是發明一個機器來取代它。

“如此說來,買活軍定然是造出能篩麵粉的機器了?”

“機器篩是一早有的——所以買活軍的饅頭才那樣好吃啊,隻是南方人沒吃過幾次饅頭,便自以為天下的白麵饅頭都是一個滋味了。”謝向上笑著說,“我們買活軍的饅頭,那麵粉是真的潔白如雪,隻有一點兒微黃,不過,現在大多都還是吃的雜麵饅頭,因為雜麵反而對身體好,而且那還不是做蛋糕的麵粉呢,能篩出最細膩麵粉的篩子,是近日才製出來的,因此我們才開始做蛋糕,恰好京城有錢人多,很適合來殺——啊,來服務本地的權貴。”

他轉得勉強,惠抑我也有些無奈,隻做聽不見,謝向上笑嘻嘻地又說,“但這還不算完呢,我們在試驗著造新的磨麵機器,用蒸汽驅動,而不是水力,壓力比之前更大,可以把麵粉中的雜質,最開始就分離出去,這樣磨出來的麵粉,彆的不說,光是保存的時間都比從前要久,一兩年是沒有毛病的,不會酸敗。那樣一年磨個一次麵粉也就夠了,也能節省倉庫的空間,便是城中的百姓,也能多儲存一些糧食。”

惠抑我已經很習慣買活軍帶來的這種能直接改變生活方式的變化了,但即便如此,聞言仍是好一陣心潮起伏,不由得拈須道,“若如此,那可是天下德政!六姐功德萬千啊!”

要知道,此時開磨坊,完全是一門穩賺不賠的生意,尤其是水力磨坊,這東西京城沒有,但凡是有河的地方都少不了,也是一座城市必備的東西。因為百姓吃的口糧,必須是要去磨坊裡磨出來的,而且不論是鄉間還是民間,都是吃一點磨一點,沒有一次磨好全年糧食的,這裡除了磨坊費用一時難以支付之外,於麵粉來說,主要還是怕變質,一袋麵粉若是磨出來三兩個月吃不完,便可能會發酸**,帶了怪味兒,這種糧食除了流民誰也不願意吃,因為吃了很可能生病。

因此,鄉間農戶,若是有了餘錢,第一個要整修的其實是糧倉,其次才是自己的屋子。糧倉裡是存滿了麥子、穀子的,糧食吃儘了便交錢去磨,也有貧戶為了省磨錢,自己吃麥飯。

這還是鄉下地方大,城裡的百姓沒

有選擇,有些居處狹小的百姓,他存不得穀子麥子,便隻能是上街買磨好的麵粉,這樣便根本談不上秋後多買些,來年青黃不接糧價高企時拿出來應急,因為根本留不到那麼久,隻能接受不斷波動的糧食價格。往往就是這些小戶人家,在三四月份糧價最高時,不得已賣兒鬻女,隻為了換取活下去的口糧。

惠抑我原不知道為何麵粉會酸敗,聽謝向上的意思,似乎是一般的磨法,雜質還是較多的緣故。這當然也是事實了——如今民間能吃得起兩三遍篩的人家,能有多少?大多百姓是恨不得一斤麥子進去,一斤半麵粉出來的,裡頭的麩皮、胚子,哪舍得篩掉?多留一些是一些,也就是若混進了碎石子、木塊什麼的,做飯時給它挑出來而已。一般走街串巷賣的炊餅,那都是淡黃色的,略有些拉嗓子,要買入口即化的白炊餅那得加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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