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餘偉聽著手機裡的忙音, 呆了一呆。他重新看一遍通話記錄裡的號碼, 不確定地又往下翻找,找到他付修車錢那天的日期, 比照時間, 他應該沒有打錯電話。
他疲憊地抹了抹臉。
昨天晚上他去相親, 對方是父親朋友家的女兒,剛好和他領導家也是親戚。那人名叫鄭曲悠,與他同齡, 雙方家事也門當戶對。
交談中得知對方的高中是師大附中,他一下就想到趙姮, 她也是師大附中畢業的。他心臟像被針刺了刺。
他和趙姮在一起的最後半年, 是在爭吵和各種壓力之下度過的。他在最煩躁疲憊的時候說出了“分手”二字,最初也許隻是氣話, 想釋放壓力,可說完那一刻, 他心底卻真的鬆了一口氣。
於是順理成章,他們分手了,趙姮在十天後將他的那份首付錢還給了他。
他逃避了一陣,那一陣耳根清淨, 他在適應著沒有趙姮的日子, 輕鬆、沒壓力。
可他開始想她……
那天在紅綠燈路口,是他在正式分手後第一次看見她, 他失控了。
直到昨晚相親, 聽見對方說出“師大附中”, 他再也壓抑不住。可他已經全無趙姮的消息,他找不到她。
他躺了一晚,就在剛才,他忽然想起那麵包車主人,於是立刻翻找出上個月的通話記錄,撥通了那串號碼。
周餘偉手撐著臉,又抹了兩下,然後深呼吸,再次去撥那人的電話。
公交車內已經擠滿人,周揚貼著趙姮的椅子站,他口袋裡的手機一響,趙姮馬上聽見了,“電話。”她提醒。
“唔。”周揚掏出手機,看見那串陌生號碼,他直接摁斷。沒兩秒,鈴聲鍥而不舍地又響,他索性調成靜音,不再理會。
趙姮見他沒接,下意識地看了他一眼,周揚低頭跟她說:“那種騷擾電話。”
“哦。”趙姮道。
公交司機開車猛,到達濕地公園附近的時間遠比他們預估的早。兩人下車,走到公園售票處買了兩張票。大年初一到初六這幾天舉辦探梅節,門票打折,價格異常便宜。不過工作日期間本地市民是可免費入內的。
趙姮從小到大都生活在這座城市,卻從沒進過這裡,她看了看濕地公園的地圖,跟周揚商量著線路,從哪到哪最近,沿途有什麼風景,從哪個路口出去最便利。
她要做個簡單規劃,利用最短的時間、最省力的路程,獲得最大的休閒娛樂收益。
周揚聽明白了,他搓了把頭頂,然後笑了聲,說:“走吧。”
趙姮問:“往哪條路?”
周揚看了看兩條分叉口,對趙姮說:“來,我們石頭剪刀布,你東我西。”
趙姮不解:“什麼?”
周揚已經舉拳:“來,石頭剪刀——”
趙姮從初中畢業就沒再做過這動作,她莫名其妙地伸出手,比周揚慢一拍,她是拳頭,對方是剪刀。
周揚說:“聽你的,往東走。”
趙姮回過神來,她仰頭看他,忍不住笑了笑。
周揚的視線在她臉上待了一會,然後拉起她手腕,朝東走去。
沿路儘是梅花。趙姮認得出綠萼梅,這種梅花瓣白,花萼綠,很好辨認,也似乎很常見。
剩下的梅花她就叫不出名字了,周揚沒比她強,他指著所有紅色的梅花說:“這些都是紅梅。”
趙姮笑了笑:“哦。”
她還是打開手機中的一個識花APP,掃一掃各種各樣的梅花。也不知道準不準,但軟件還是教會了她幾種梅花的名詞。
“朱砂梅、宮粉梅都叫紅梅,我怎麼覺得分不出來。”趙姮仔細研究了一下。
又看龍遊梅和玉蝶梅,都是白的。
兩人正研究梅花枝上的梅,忽然聽見有人叫了聲:“紅梅,這裡!”
“哎,找你們半天了!”
趙姮和周揚望過去,名叫紅梅的是個五六十歲的女人。
似乎許多阿姨的名字都叫做“紅梅”。兩人對視,莫名其妙地笑起來。
周揚問:“要不要坐船?”
坐一趟船價格太貴,趙姮有些猶豫,最後還是搖頭:“不了,我們就到處走走。”
一路走一路拍照,趙姮覺得梅與其他花最大的不同,是梅樹虯枝伸展出來的那份傲骨,如果沒有這些虯枝的抵托,梅也就是個花罷了。
梅林深深淺淺,春初在花香中綻放,聞得久了,有些醉人。
看完花,拍完照,一上午已經過去,兩人離開濕地公園,出來後找地方吃東西,最後坐車到了美食街。
小吃有很多,趙姮其實有好幾樣想嘗,可她知道自己的胃口。她買了一份鐵板豆腐,試著跟周揚分,周揚吃了一半。
後來她又買了份糍粑,依舊與周揚分了下。等她再買定勝糕時,周揚直接接過塑料袋,把一塊糕掰成兩半,他一口就把自己那份吃了。
趙姮咬著半塊粉紅色的定勝糕,指著前麵孫大聖造型的氣球說:“去年賣的是喜羊羊。”
周揚說:“去年是羊年。”
“嗯。”趙姮道,“明年是雞年……”
“那就賣老母雞了。”
趙姮笑了笑。
春節的最後一天就這樣過去了。這一晚趙姮睡得很淺,東西吃太多,胃有點撐,明天要開始忙賺錢,她腦中已經在算賬,房貸、裝修餘下的費用、生活費……
她依舊活在現實中。
第二天六點不到,周揚起床外出,前往火車站接小亞。
小亞和他姐姐扛著大包小包出站,周揚打著哈欠去幫他們拿行李。
小亞姐姐不敢太麻煩彆人,讓周揚在半途放她下車就行,她自己坐車回學校。周揚無所謂地說:“沒事,送你吧。”
將人送到大學門口,周揚坐車裡等,小亞幫她姐姐送行李進去,過半天才出來,小亞臉色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