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6. 再遇 放逐蠻荒之地(1 / 2)

遊闕看見這隻雌蟲的時候有一瞬間恍神, 卻不是因為對方獨特的外貌,而是對方的打扮:一身半舊不新的衣服,一個破破爛爛的背包, 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遊闕當年從牢裡出獄的時候, 也是差不多的打扮。

但對方總不可能也剛從牢裡出來。

雨勢漸大,黑壓壓的烏雲墜在頭頂,吞噬了最後一絲光亮。這座由鋼筋水泥建成的小鎮也被陰影籠住,像一隻巨獸悄然退回了洞穴暗處。

遊闕絲毫沒有被雨淋透的慌張,他身上的西裝因為吸水已經完全變成了黑色, 口袋裡彆著的紅玫瑰也掉入了地上的水窪。遊闕盯著眼前這隻雌蟲,低沉的嗓音混著淅淅瀝瀝的雨聲, 一度被吞噬消失:

“還不走?”

遊闕的善心比這個國家的玫瑰還要稀缺,不一定次次都這麼好心出手相助。他語罷收回視線, 準備轉身回家,眼角餘光不經意一瞥, 卻發現古伊古和約翰仍傻站在旁邊。

遊闕對這兩個總是捅簍子的家夥沒什麼好態度, 低沉的聲音多了一分冷厲:“還不快滾?!”

古伊古和約翰聞言嚇了一跳,連忙慌慌張張逃走了,活像後麵有狼在攆。遊闕眼見他們兩個離開,這才走入那棟破舊的出租屋樓, 背影逐漸消失在了蒙蒙雨霧中。

那隻雌蟲站在原地, 盯著遊闕離去的方向看了幾秒, 然後彎腰撿起了自己掉在地上的背包。他注意到地上的水坑有一朵被雨淋濕的紅玫瑰,在灰撲撲的路麵上格外顯眼, 撿起來一看,才發現是紙疊的。

聖裡埃這種貧窮落後的小鎮少見鮮花,黑石山風雪漫天的監獄也見不到除了黑白之外的第三種顏色。

雌蟲把玫瑰揣進口袋, 拎著背包離開了。他沿著路邊的指示牌一路前行,七彎八繞,最後停在了聖裡埃最大的一家酒吧門前,哪怕玻璃門緊閉,也依舊不難聽見裡麵嘈雜的碰杯聲和賭博搖骰子的聲音。

賭、酒、走私,這三樣東西是聖裡埃最掙錢的門路,哪怕外麵陰雨連綿,街上九成九的店家都生意慘淡,酒吧和賭場依舊是這條街上最熱鬨的地方。

雌蟲推門走進酒吧,徑直去了吧台,哪怕渾身濕透也並不顯得狼狽,反而有一種清淩淩的貴氣。他將手裡的背包放在桌上,發出一聲沉悶的動靜,詢問酒保:“你們的老板在哪兒?”

酒保聞言擦杯子的動作一頓,下意識抬頭看向他,神情顯得有些警覺:“你找我們老板做什麼?”

雌蟲麵不改色道:“讓他出來,就說有一個朋友過來找他。”

能在這種魚龍混雜的地方工作,酒保多多少少也有些眼力勁,見過血的蟲和沒見過血的蟲氣質截然不同,而麵前這隻雌蟲很明顯屬於前者。

酒保有些猶豫:“稍等,我去傳話。”

他語罷匆匆離開了,沒過多久後麵的隔間就走出了一名藍發雌蟲,赫然是這家酒吧的老板斐文,也是聖裡埃小鎮的首富。

斐文被酒保叫出來時神情隱隱顯得有些不耐,但當他看見吧台旁邊站著的雌蟲時,麵色頓時一變,低低驚呼出聲:“桑亞?!”

他語罷快步上前,神情難掩驚喜:“你什麼時候來的聖裡埃,怎麼不提前打電話和我說一聲?”

聽語氣,像是熟識。

桑亞隨手從吧台上拿了一瓶酒,“嘭”的一聲撬開瓶蓋,行事作風帶著和那張精致臉蛋截然不同的利落:“今天剛到,凱文他們呢?”

斐文道:“他們刑期短,半年前放出來就到聖裡埃了,都在後麵,我帶你去。”

他看起來對桑亞很是尊敬,甚至主動拎過吧台上又濕又舊的背包,帶著他走進了後方的隔間,讓一旁的酒保看得瞠目結舌:看來這隻雌蟲來頭真的不小,幸虧他剛才沒得罪。

隔間後方有一張休閒球桌,頭頂燈光帶著酒吧特有的絢麗昏暗,三四隻雌蟲手拿球杆圍在桌邊玩得正起勁,冷不丁察覺到有蟲進來,下意識抬頭看向門口,忍不住驚呼出聲:“桑亞?!”

一隻金瞳雌蟲率先扔下手裡的球杆迎了上去,語氣難掩激動:“老大,你什麼時候出獄的?怎麼不提前和我們說一聲?!”

桑亞聽不出情緒的反問道:“出獄是什麼光榮事嗎?”

凱文訕訕一笑,撓了撓頭:“不是光榮事,起碼是好事嘛,對了老大,法厄斯答應給你一個新身份的,他沒騙你吧?”

桑亞沒說話,而是仰頭灌了一口酒,仿佛這種辛辣刺激的液體可以將他從鬼氣森森的地獄重新拉回人間。他皺眉咽下酒液,從上衣口袋抽出一張身份證扔在球桌上,簇新的卡片在燈光下瑩瑩發亮:“他給了我一張新的身份卡,注銷了檔案裡的犯罪記錄,說……”

凱文疑惑:“說什麼?”

桑亞頓了頓,緩緩吐出一句話:“他說讓我以普通蟲的身份活下去……”

凱文聞言靜默一瞬,撿起那張身份證遞還給他:“老大,其實當個普通蟲也不錯,我們都是從監獄裡出來的,也不可能再回軍部了,聖裡埃這個地方雖然窮了點,但還算清淨,我們隱姓埋名靠這間酒吧也能活得很好。”

斐文也是一樣的意思:“桑亞,你的檔案雖然洗白了,但當初摘走你翅翼的那隻貴族雄蟲在帝都還剩下不少勢力,萬一被認出來難保不會惹上麻煩。”

桑亞皺了皺眉:“我知道。”

他語罷將酒瓶放在一旁,伸手接過凱文手裡的球杆,彎腰瞄準了桌上的一顆紅色球,俯身時濕漉漉的衣服緊貼在身上,勾勒出性感流暢的腰線,還有後背一大片早已結痂的舊傷。

“砰——!”

一聲脆響,一杆進洞。

桑亞冷不丁想起了剛才雨中那隻帶著口罩的蟲,意味不明道:“這個地方不錯,民風淳樸。”

很適合他金盆洗手,兼從良。

斐文聞言詭異看了他一眼:“民風淳樸?你確定?”

媽的,他自從來了聖裡埃小鎮,走在街上十天有八天錢包都被偷了個精光,隔三差五還會遇上當街搶劫火並這種事,桑亞居然說這裡民風淳樸?!

……

“說?!你是不是看剛才那隻南部雌蟲長得漂亮,所以故意來攪黃我生意的?!好哇遊闕,你就是這麼對你的救命恩蟲的嗎?我當初算是白救你了!”

遊闕洗完臉從浴室出來,就見古伊古正在客廳裡氣得跳腳,從進門開始他就一直罵罵咧咧不停,半個小時了也不見口乾,和結巴沉默的約翰隱隱走了兩個極端。

遊闕用毛巾擦了擦淋濕的頭發,俊美的容貌失去遮掩,與白天在餐廳相親時的醜陋模樣天差地彆:“我說過了,那隻雌蟲沒錢,你訛他也是白費功夫。”

古伊古憋屈得無以言表:“我都還沒開始訛,你怎麼知道他沒錢?!外鎮蟲來這裡都會故意裝窮,就是怕被搶劫,他那個背包沉甸甸的肯定有不少好貨!”

遊闕躺在沙發上,用毛巾蓋住臉,很明顯不在意這件事:“是嗎?”

“當然是!”古伊古氣得磨牙,“南部一向富裕,那隻雌蟲說不定就是肥羊呢!”

遊闕聽見了一個新名詞,把毛巾從臉上拿了下來:“南部?什麼南部?”

古伊古早就發現了,遊闕是個生活白癡,掰著手指頭給他算:“我們在西部邊陲,旁邊就挨著南部,對麵是北部。那隻雌蟲留長頭發,臉又白白淨淨,一看就是南部過來的,他們那邊的雌蟲都愛漂亮,留長頭發,好認的很。”

遊闕心想那也沒辦法了,人都跑了,他重新閉上眼道:“大不了下次我不管了。”

古伊古對他豎了個中指:“下次?下次誰知道還有沒有機會,我們這個鎮都好幾年沒來過外鄉蟲了。”

約翰見氣氛鬨得僵持不下,主動開口轉移話題:“遊……遊闕,你你你……今天不是去相親了嗎?結……結果怎麼樣?”

遊闕態度坦然:“泡湯了。”

約翰聞言目露同情:“你你你……你的臉現在這個樣子,確實很難找伴侶的,第一次不成功的話,婚介所後麵給你安排的對象會越來越差勁的,說不定還會丟去那種聯誼會。”

古伊古指了指遊闕的臉,出言調侃道:“就遊闕每天出門的那副德行,還會有蟲比他更差勁嗎?哦,蟲神,我都開始同情和他相親的那些雌蟲了。”

約翰說的話不無道理。

在第一場相親告吹之後,婚介所後麵又陸續給遊闕安排了兩次相親,第二任相親對象是位身高一米九的鐵塔壯漢,第三任相親對象是隻膚色黝黑的北部雌蟲,一拳能錘碎桌子,無一例外都以失敗告終。

畢竟伴侶將來可是要過一輩子的,誰也不願意天天對著一張醜陋的麻子臉,遊闕的那張臉實在醜到家了,是個人都看不下去。

負責給遊闕安排對象的調查員直覺自己遇到了蟲生之中最大的挑戰,默默攥緊了拳頭:可惡,整個聖裡埃小鎮最難找對象的單身雄蟲隻剩三隻了,他說什麼也要把這三顆毒瘤給解決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