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第34章 嗬,貪生怕死?(1 / 2)

“……”高安嘴唇翕動不已。

雖然他早就有意對著皇後與大皇子示好, 給將來留一條後路,可是,他沒打算現在就跟著大皇子啊。

他現在是正四品的禦前總管, 是宮中內宦第一人。

一旦去了大皇子那裡, 大皇子身邊的內侍品級最多也就是六品的掌事太監,和現在的地位可謂天差地彆。

他又怎麼可能放著好好的禦前總管不做,屈尊去當一個區區掌事太監呢!

他連忙躬身上前了兩步,恭聲道:“皇上,奴婢自潛邸時就跟著皇上, 這都二十幾年了, 奴婢隻想侍奉皇上跟前……”

他做出一副赤膽忠心的樣子, 試著用那段潛邸的往事來打動皇帝。

皇帝輕輕一振袖,淡淡道:“高安,大皇子討了你是你的福氣。”

皇帝的聲音不輕不重, 卻自有一股不容置疑的帝王威儀,一種睥睨眾生的傲慢。

知皇帝如高安一聽就知道皇帝心意已決,伴君如伴虎, 他也隻能躬身做了一個長揖, 應道:“奴婢遵旨。”

四個字說的無比艱難。

接著他又往另一個方向的大皇子唐越澤走了兩步, 行了一禮。

也好,來日方長, 等到大皇子登位, 他依然會是內廷第一人的禦前總管,梁錚之流依然會被他踩於腳下。

不想, 他的頭還沒抬起,就聽頭頂上方傳來了唐越澤平靜的聲音:

“來人,把他拖下去。打。”

高安難以置信地抬起了頭, 麵容上的血色在刹那間急速褪去,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大皇子特意討了自己,就是為了打自己一頓?

這是哪出啊!

高安慌張地轉頭看向了皇帝。

皇帝挑了挑眉,依然慵懶地倚靠在短榻上,姿態不曾改變分毫。

他雖然有些意外,卻也沒有置喙。

不過是一個奴婢,既然給了大皇子,就是大皇子的人,打殺也由他。

幾步外的梁錚似笑非笑地扯了下嘴角,對著兩個親信內侍使了個眼色。

那兩個內侍立即上前,動作利落地把高安鉗製住了,粗魯地把人往外拖,其中那個細眼睛的內侍還皮笑肉不笑地對高安說:“高公公,得罪了。”

“殿下……”高安顫聲驚呼,想求饒,但才一張嘴,立刻就被堵上了。

“打完了,就把人送去擷芳殿。”唐越澤又補了一句,心道:要是蕭二妹妹還不消氣,照三餐打也行!

想著,唐越澤目露希冀地朝隔壁的天一水榭望去,熱切地搜尋著蕭鸞飛的倩影。

他這事辦得這般漂亮,鸞兒一定會高興的,也不會再懷疑他對她的心意了吧。

蕭燕飛望著像死豬似的被拖出了水榭的高安,彎唇淺笑,悄悄地豎了個大拇指。大皇子這事辦得真是穩、狠、準!

寧舒郡主同樣覺得大快人心,謝了恩後,就愉快地拉著蕭燕飛退出了澹碧水榭。

皇帝沒在意其他人,目光深沉地看著唐越澤,道:“高安給了你,就是你的人了。”

“以後,你好好當差。”

“父皇,兒臣會的。”唐越澤爽快地應了,眉眼舒展,眸光明銳。

父子之間其樂融融。

旁邊的柳皇後看著父子倆,數次欲言又止。

來行宮之前,她就和皇帝商量好的,今天要給大皇子挑個皇子妃,哪怕不是正妃,側妃也成,可是,這一來二去的,都被攪和了。

“皇上……”柳皇後低喚了一聲,特意轉了轉手裡的金鑲玉鐲子提醒皇帝。

這個鐲子是她為皇子妃準備的,本是打算在皇帝賜婚後,就把這個鐲子賞賜給未來兒媳婦的。

皇帝明白她的意思,隻輕輕地搖了搖頭。

今天皇兒被他當眾拒婚,已經掃了顏麵了,若現在他再強行賜婚,皇兒怕是又要鬨起來。

皇兒是未來的儲君,豈能被當著眾人的麵,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打壓,失了皇長子的威儀。

鬨得太過的話,怕是有一些人會生出不該有的心思,不妥。

“……”柳皇後遲疑了一下,豔麗的紅唇抿了又抿,終究沒有說話。

但皇後提到賜婚的事,倒是讓皇帝心念一動。

今天他會來這千芳宴,也不止是為了皇兒,更是為了……

皇帝眸底波瀾暗湧,轉頭望向了獨自坐在東窗邊的顧非池,顧非池手裡拿著一個酒杯,正在悠閒地小酌著,身形挺岸,如鬆柏似青竹。

那個身姿,讓皇帝有那麼一瞬間的恍神,仿佛看到了年輕時的衛國公;那明亮魅惑的狐狸眼,又似是當年的顧明鏡。

皇帝下意識地捏緊了茶盅的底托,看似不經意地問皇後道:“朕聽說,朝雲得了把好琴?”

“那的確是把好琴。”柳皇後笑著頷首。

不遠處,柳朝雲聞聲站了起來,落落大方地對著皇帝說道:“皇上姑父,侄女也是運氣好,偶然間得了名琴‘綠綺’。”

“這‘綠綺’實在名不虛傳,琴聲清越,音色絕妙,有餘音繞梁之感,也難怪位列傳世名琴。”

柳朝雲優雅地笑著,眉心那顆鮮豔的朱砂痣襯得她越發端莊,發型、衣衫、首飾皆是一絲不苟,完美無瑕。

“朝雲,可帶了琴?”皇帝放下了茶盅,笑著提議道,“彈一曲朕聽聽。”

“那侄女就獻醜了。”柳朝雲眼睛一亮,忙不迭應了。

她特意把“綠綺”帶來行宮本就是為了在帝後跟前一展琴藝。

兩個宮女飛快地搬來了一張琴案,擺在了水榭中央。

旁邊放上一尊三足香爐,熏香嫋嫋。

柳朝雲親自把“綠綺”琴放在了琴案上,淨手,焚香,然後才將雙手在置於琴弦上,試了試弦。

不一會兒,一陣悠揚婉轉的琴聲在水榭間幽幽響起。

柳朝雲動作嫻熟地撫著琴,纖纖十指在琴弦上舞動,姿態優雅無比,周身帶著一種說不出的美感。

指下的琴聲清澈如山澗清泉,又似春風徐徐拂來,一點點地洗去眾人身上疲倦的塵埃,讓人覺得仿佛看到了春暖花開的一幕幕。

眾人沉醉在這優美的琴音中,水榭內的氣氛也隨之變得舒緩愜意。

清越的琴聲從春季、夏季、秋季一路走到了冬季,最後又回歸春季,萬物複蘇,生機勃勃。

一曲罷。

琴聲止,眾人卻覺得他們的心弦似乎隨著琴聲持續震蕩著。

餘音繞耳,猶有餘韻。

柳朝雲自得地收了手,唇角的笑意又深了幾分。

這等好琴果然隻有她配擁有,要是落了寧舒的手,那就是好琴蒙塵!

柳朝雲眉眼含笑地去看寧舒郡主,難掩自得之色。

結果,寧舒郡主根本看也沒看她,正和蕭燕飛頭碰頭說悄悄話,蕭燕飛往她嘴裡塞了一塊糕點。

柳朝雲隻是一個愣神,就聽前方的皇帝連連撫掌,讚道:“好!”

皇帝滿意地看著柳朝雲。

柳朝雲論樣貌,論人品,都不錯,想必衛國公也挑不出什麼毛病的。

更重要的是,柳朝雲是皇後的親侄女。

“向闌,”皇帝看向另一邊的顧非池,意味深長地問道,“你覺得朝雲這一曲彈得如何?

顧非池的指節漫不經心地在茶幾上叩動了兩下,語聲淡淡地說道:“回皇上,臣不懂琴。”

刹那的沉寂後,皇帝朗聲一笑:“向闌謙虛了,養國子以道,乃教之六藝。”

自周朝起,君子六藝便是勳貴王室的男子必學的技藝,顧非池可是堂堂衛國公世子,在衛國公的精心教養下長大,他怎麼可能不懂樂呢!

顧非池氣定神閒地說又道:“祖父曾言,顧家孩兒隻需能上馬,能提槍,能讀兵書便可。”

頓了頓後,他語調放緩,又補了一句:“姑母也不懂琴。”

他說的姑母是先皇後顧明鏡。

顧非池不近不遠地迎視著皇帝的目光。

“……”坐在主位上的皇帝表情有一瞬僵在了那裡,瞳孔翕動。

顧明鏡。

這個名字在皇帝的心頭掀起了一片驚濤駭浪,伴著一道英姿勃勃、明豔照人的倩影。

顧明鏡能提槍,能領兵,還有一手百步穿楊的好箭法,曾以一介女流之身率領幾萬大軍親上戰場,於兩百步外一箭射殺了敵軍主帥,令得敵方軍心潰散,潰不成軍。

可是,對於女子所應該會的琴棋書畫,卻不甚精通,連首曲子也彈不全,更彆說女紅。

這樣一個女子,粗魯、驕橫、霸道……一點也沒有一個女子該有的溫雅嫻靜。

水榭內靜了一靜。

“顧明鏡”這個名字不僅是皇帝心頭的一根刺,更是深埋在柳皇後心頭拔不掉的一根刺。

柳皇後的臉色一下子就冷了下來,心裡很是不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