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第64章 晉江首發(1 / 2)

跪在地上的蕭鸞飛的臉色發白, 難以置信地仰首瞪著佘氏。

腦子裡像是有什麼爆炸了似的,嗡鳴作響,驚駭、恐懼、不解、憤懣等等的情緒, 混亂地交織在一起。

為什麼會這樣?

明明她每一步都計算好了, 事情怎麼會發展到這個地步?!

她會選擇今天過來,並非是一時衝動。

無論是幾天前在皇覺寺獻上五萬兩銀子給自己揚名, 還是提前讓人鼓動學子們在附近的清泉茶樓辦詩會,今天又特意把他們引到這裡,全都是她提前計劃好的。

這段日子,她在仕林中頗具盛名, 讀書人都信她,敬她。

今日,隻要她往這裡一跪,這局棋就已經勝了。

哪怕蕭燕飛再狡辯,也不會有人信的。

明明一切都向著她所期盼的方向發展,這些讀書人也全都站在了她這邊。

她才是眾望之所歸!

蕭鸞飛雙眼瞪得更大,眼眸如刀般射向了佘氏。

就隻差一步而已了……

本來, 隻要她再哭一哭, 再作勢地往門口的石獅子上一撞,這些讀書人口誅筆伐之下,蕭燕飛百口莫辯。

彆人隻會以為蕭燕飛奸猾, 哄得殷氏連自己這個親女也疏遠了!

為了蕭燕飛的名聲,殷氏隻能妥協, 隻能乖乖地跟她回侯府去。

可為什麼佘氏會在最關鍵的時候跳出來橫插一腳?!

不該是這樣的啊!

蕭鸞飛周身的血液幾乎凝結成冰。

這個意外來得太突然,讓她一時間無法冷靜思考。

巷子裡的其他人也都望向了佘氏,目光驚疑不定,連殷氏也愕然地朝佘氏瞟去。

“蕭鸞飛, 你那五萬兩哪裡來的,你沒點數嗎?!”佘氏厲斥道,“你不就是勒索了我家大爺,才得了那筆銀子嗎!”

“嗬,慷他人之慨,為你自己掙了大善的名聲,還能嫁給大皇子殿下,那可還真是夠風光的!”

“整整五萬兩銀子啊,你這副吃相未免也太難看了,居然還好意思跑到我家來滋事!”

“你莫不是真以為我們怕了你了!”

佘氏一字比一字響亮,一句比一句有力,清晰地響徹整條胡同。

這寥寥數語猶如一石激起千層浪,周圍瞬間嘩然,連後方大門內的殷家下人們都聽得傻眼了。

“舅母,你胡說什麼?!”蕭鸞飛厲聲斥道。

明明上一世,是他們夫妻倆先後毒死了殷老爺和殷太太,想要獨占殷家這份偌大的家產。

可現在佘氏為什麼會站出來為蕭燕飛出頭?!

就算佘氏與殷煥猜到是自己寫了那封信,討走了那五萬兩,他們不應該灰溜溜地吃下那個啞巴虧嗎?!

他們就不怕自己把事情說出來,他們會被殷老爺子趕出家門嗎?!

佘氏這是瘋了吧。

蕭鸞飛麵容蒼白,氣息微喘,脖頸中根根青筋時隱時現,心潮翻滾。

佘氏方才擲地有聲地說了一通,把那五萬兩銀子的惡氣出完後,就下意識地去轉頭看祝嬤嬤。

祝嬤嬤對她鼓勵地點了點頭,還笑了笑。

自己做對了!佘氏如釋重負,心也定了。

方才這番話都說出口了,也不可能再咽回去。

而且,嬤嬤說得對,在這個家裡,她能依靠的隻有老爺子和太太,討好了二老,才有她和一雙兒女的好日子。

就算沒了大爺,隻要老爺子和太太還認她,她的兒子殷皓依然會是嗣孫,那麼她也可以留在這大宅子裡。

更不用提心吊膽地害怕哪一日殷煥把這份家產都留給那些小娘養的。

就像那個噩夢中發生的一切。

見蕭鸞飛口稱舅母,圍觀的眾人都猜出了佘氏應該是殷家的媳婦,眼看著這兩人互相指責,一時也不知道該信誰好。

這殷家大奶奶竟然口口聲聲說堂堂侯府嫡女勒索自己的舅父,這未免也太慫人聽聞了吧。

一部分人漸漸倒戈,對蕭鸞飛產生了一些質疑,各種私語聲此起彼伏:

“這位殷家大奶奶說得不會是真的?”

“不好說。”

“我看殷家大奶奶是胡說八道,在往蕭大姑娘身上潑臟水呢。這要是我真勒索到了五萬兩,怎麼舍得捐出去呢。”

“說不得人家就是為了名呢。”

“……”

嘈雜的議論聲充斥在周圍,越來越響亮,整條胡同就像是一鍋煮沸的沸水般喧嘩不已。

殷氏終於回過神來,不由看向了身邊的蕭燕飛,蕭燕飛從袖中伸出一根食指,悄悄地搖了搖食指。

殷氏立即明白了,對著女兒默契地微一頷首。

短短不到一盞茶功夫,殷氏的心情已經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氣定神閒地靜觀其變。

蕭鸞飛卻是如芒在背,麵頰更是火辣辣的。

她摸出一方帕子拭了拭眼角的淚花,慢慢地從地上站了起來,又撫了撫衣裙上的褶皺。

接著,她直直地對上了正前方石階上的佘氏,與她麵麵相對。

短短的時間內,蕭鸞飛就已經收拾好了自己混亂的心情,冷靜了下來。

“我這五萬兩是祖父生前留給我的,加上我賣了首飾,才勉強籌來的銀子。”她麵上露出悲切的表情,咬了咬下唇,晶瑩的淚珠似是凝在了眼眶中。

那楚楚可憐、委屈柔弱的樣子看得人不由心生憐意,幾個學子連連點頭,暗道:原來如此。

蕭鸞飛死死地盯著佘氏的眼睛,語速放得極緩:“舅母非說是我勒索您和舅父,那敢問我勒索二位什麼了?”

蕭鸞飛用強勢的眼神一瞬不瞬地逼視著一丈外的佘氏。

她篤定,佘氏不敢說的。

佘氏怎麼敢大庭廣眾下說出殷煥那些個見不得人的齷齪事!

這對夫婦不過是跳梁小醜罷了。

蕭鸞飛心裡譏笑,麵上不顯,依然是一副我見猶憐的樣子,又慢慢地轉頭望向了蕭燕飛,欲言又止地歎道:“二妹妹,你與舅母素來親厚……你知道嗎?”

她說得委婉,卻讓人不由浮想聯翩。

“必是這蕭二姑娘嫉妒了蕭大姑娘,才在這裡攪混一池水,”那長眉細目的青衣學子昂首闊步地從人群中走出,心裡對慘遭親人誣陷的蕭鸞飛充滿了憐惜,“蕭二姑娘,你一個小小女子偏愛……”

他想說“爭”,卻又想起了那日在皇覺寺被另一個少婦懟了一通,又改口道,“偏愛鬨得家宅不寧!”頗有種眾人皆醉我獨醒的清高。

佘氏聞言快步從門前的石階走了下來,不客氣地低頭對著那青衣學子啐了一口:“呸!”

“你才是被五萬兩蒙了心竅的糊塗鬼!”

當她看向蕭燕飛時,又換了一張護短的笑臉:“我這外甥女最是心善!”

“而你,蕭鸞飛,你一向心胸狹隘,容不下人,總想欺負她!”佘氏不客氣地指著蕭鸞飛的鼻子斥道。

她深吸一口氣,一口氣往下說:“也沒什麼不能說的!是我家大爺背著公公偷偷地挪用了一筆銀子,拿去賭,輸了五十萬兩,這窟隆太大,實在填不住了,就隻能做假賬瞞住公公。”

“蕭鸞飛這陰險小人也不知道從哪兒得來的消息,就匿名寫了一封信來勒索我們,逼得我們又賣良田,又賣莊子,才堪堪籌了那五萬兩。”

佘氏朝蕭鸞飛逼近了一步,冷冷道:“要不要我把那封勒索信背給你聽聽?”

“殷煥,你在去年年中偷挪了五十萬兩海貿銀子,在江南四方賭莊一擲千金,結果不僅輸得分文不剩,還欠下一筆巨款。為了不被殷老爺子知道,你就買通王管事,采購了劣質的瓷器和綢緞,又在賬冊上做了假。”

“所有的事,我都知道。”

“三天內,準備好五萬兩銀票,埋到永福寺後寺的功德箱下方。”

“否則,後果自負!”

佘氏曾將那封勒索信翻來覆去地讀過好幾遍,雖不至於一字不差,但也能背個大概了。

“……”蕭鸞飛藏在袖中的手不住顫抖著,唇色慘白,深黑色的眼珠此時竟有些發灰。

瘋了,佘氏竟然自曝其短,她是真的是瘋魔了!

若非理智猶存,蕭鸞飛已經一巴掌甩在了佘氏的臉上,想要打醒她了。

周圍再次嘩然,爆發出一陣唏噓的聲音,此起彼伏。

“這殷家大奶奶連這樣的事情都敢說出口,我看,這件事十有八|九是真的。”

“是啊是啊,不然,她再怎麼喜歡蕭二姑娘這外甥女,也不至於往自己男人身上潑臟水吧?

“知人知麵不知心啊,這蕭大姑娘看著這般漂亮,人品竟然如此卑劣!”

“不錯。她敲詐了舅父的銀子,還跑來外祖家又跪又鬨的,這唱的又是哪出戲?”

“……”

這些圍觀者全都是看熱鬨不嫌事大,議論紛紛,說起蕭鸞飛時,語氣中再無崇敬之意,隻剩下了輕蔑與不屑。

這些話全都向刀子似的一刀又一刀捅在了蕭鸞飛的身上,她的身子顫得更厲害了。

恍然間,她感覺自己似乎又回到了上一世。

上一世,她一無所有的的時候……

佘氏不屑地又朝那青衣學子以及其他幾個學子啐了一口,嘲諷道:“還讀書人呢!”

幾個學子的麵皮漲得通紅,其中那名留著短須的藍衣文士惱羞成怒地說道:“說不定,你就是為了偏幫蕭二姑娘才會編排你的丈夫!”

“最毒婦人心,古往今來,這婦人惡毒起來,連殺夫的都有。”

“沒錯,這婦人分明就是趁著殷家大爺不在,不能為自己申辯,這才有恃無恐,信口雌黃。”

佘氏簡直快氣瘋了,一時間也忘了祝嬤嬤教的那些禮儀,恨恨地跺了跺腳,臉頰氣得通紅。

造孽的人明明就是殷煥,憑什麼她要被人罵,死後還要下阿鼻地獄!

憑什麼她的一雙兒女要為了殷煥那樣的父親遭報應!!

佘氏昂著脖子,高聲道:“當初,我們給了蕭鸞飛的那五萬兩銀票裡,有四張一萬兩,一張五千兩,其它五張都是一千兩。”

“那四張一萬兩銀票是大通錢莊的,五千兩和其它一千兩的銀票是嘉和錢莊的。”

佘氏越說心越痛,心如刀絞。

那些良田和莊子賣得急,隻能賣出原本七成的價格,勉強湊到了四萬兩,剩下的一萬兩是她這些年辛苦攢下來的私房錢,那幾張銀票她每隔兩三天都要拿出來看看、數數的。

“蕭鸞飛,我告訴你,彆說是什麼錢莊了,就連銀票上有幾道折痕,我都記得清清楚楚。”佘氏睜大眼睛,狠狠地瞪著蕭鸞飛,“對了,其中一張一千兩的銀票背後還有我不小心留下的胭脂印,大概指甲大小。”

“蕭鸞飛,你要不要跟我去皇後娘娘跟前對質?!”

說到最後一句時,佘氏心裡其實有些底氣不足,但輸人不輸陣,麵上還是做出了一副硬氣的樣子。

反正她說的全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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