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第66章 晉江首發(2 / 2)

“朕怎麼舍得委屈了我們的皇兒。你先容朕想想……”

大皇子不僅是皇後的心肝,也皇帝最看重的嫡長子,皇帝對這個兒子寄予了重望。

本來,皇帝所看中的是蕭家那對姐妹的關係,她們一個嫡出、一個庶出,天然上,嫡女的地位就高於庶女,庶女習慣服從於嫡女。

嫡女為大皇子妃,庶女為衛國公世子夫人,再合適不過了。

但現在,這對姐妹的身份反過來了。

更麻煩的是,給顧非池的那道賜婚聖旨已下,名份已定,等於箭在弦上……

聖旨不是兒戲,他不能朝令夕改地收回成命,那就唯有——

“或許,可以讓武安侯夫人把蕭鸞飛記在名下。”皇帝遲疑道,眉頭皺得更深了。

這對姐妹的身世是他此前完全料想不到的一個變數,誰又能預料到武安侯府的內宅混亂至此!

“不行。”柳皇後嬌聲道,連連搖頭,抱著皇帝的左臂,身子嬌弱無骨地蹭了上去,“紙是包不住火的,滿京城很快也會知道這件事的……”

讓大皇子娶一個庶女為皇子妃,豈不是讓他成為滿京城的笑話!

柳皇後這麼一說,皇帝的頭更疼了,太陽穴一抽一抽的疼。

他抬手揉了揉太陽穴,眸色陰鷙。

這才是最麻煩的。

倘若,這件事隻是武安侯府的家務事,倒也不難處理,隻要他一道聖旨下去,這樁醜聞可以輕而易舉地壓下來,絕對不會多一個人知道。

武安侯府早已敗落,侯夫人殷氏的娘家也不過是下九流的商賈,還敢抗旨不成!

但是,以現在的狀況,怕是過不了今天,滿京城上下都會知道。

就算他開口非要讓武安侯夫人把蕭鸞飛認在名下,那也不過是掩耳盜鈴,欲蓋彌彰罷了。

“皇上,”柳皇後見皇帝不說話,發紅的眼眶中又開始浮現淚光,“皇兒要是娶了那蕭鸞飛,臣妾就怕滿朝文武都會誤以為您厭了他。”

柳皇後一邊說,一邊小心翼翼地察言觀色。

皇帝的臉色越發的陰沉,冷肅如鐵板,皇後的這句話正好說中了他心中的顧忌。

武安侯府的那點破事壓根不重要,但是他苦心謀劃好的一切,給大皇子鋪好的路,就因為蕭鸞飛的身世全都毀了。

這才是讓皇帝動怒的地方。

他不止大皇子一個兒子,若是他給大皇子娶了一個庶女,還是一個為了搏善名,勒索了舅家的庶女,怕是朝野上下都會心思浮動。

柳皇後又柔柔地喚了一聲“皇上”,可是皇帝恍然未聞般握緊了拳頭,繃緊的手背上凸起根根青筋。

這種仿佛被掣肘的感覺,讓他感覺胸口仿佛有一團灼灼的火焰在燒灼著心肺,直衝向頭頂。

痛!

皇帝的頭更痛了,似有無數鑽子在撬著他的腦殼般,頭疼欲裂,眼前更是明一陣暗一陣。

他抬手扶著額頭,眉宇深鎖,臉色慘白。

“皇上,您可是頭疾又犯了?”梁錚立刻就發現皇帝的神色不太對勁,擔憂地問道。

柳皇後的臉色也變了,忘了抽噎,催促道:“梁錚,你快伺候皇上服藥。”

梁錚趕緊把袖袋中的小瓷瓶拿了出來,從中倒出一片藥,送到了皇帝跟前:“皇上,藥。”

皇帝急切地一把奪過那小小的藥片,往嘴裡一送,又從梁錚手裡接過一杯茶,喝了一大口溫水,把藥片吞了下去。

他的喉結滾動了一下,藥片就順著咽喉滑入腹中。

梁錚又躬身接過了那杯茶,此刻他與皇帝相距不過尺餘,近得幾乎可以看到皇帝臉上的汗毛,梁錚不由暗暗心驚。

距離千芳宴這才多少日子,皇帝就更消瘦了,下巴的輪廓顯得更加瘦削和銳利,臉色呈現暗黃色,還有……

梁錚複雜的目光落在了皇帝額角的那道傷口上。

這道傷口是皇帝那天被花瓶的碎片割傷的,傷口不算大,可都已經過了五六天,卻一直沒有愈和,甚至於傷口還有些潰爛化膿。

曹太醫和太醫院的幾個太醫天天來給皇帝清創換藥,見傷口久治不愈,前天就又換了種藥膏,可瞧著也沒什麼效。

梁錚也不敢多看,隻當自己什麼也沒發現,心下惴惴不安。

他隨手把那個杯子交給一個小內侍,就默默地退到了一邊。

“皇上,您覺得好些沒?”柳皇後緊張地看著皇帝,烏睫上猶沾染著幾點淚珠,“臣妾扶您躺下,您先休息一會兒吧。”

“太醫都讓您多休息,這些奏折都不急的。”

柳皇後起了身,親自扶皇帝又在美人榻上躺下了,又吩咐內侍把那些沒看過的折子暫且拿了下去。

皇帝閉著眼躺在美人榻上,久久沒說話,又過了一會兒,緊皺的眉頭才稍稍舒展開來,頭痛隨著藥效生效漸漸地有所緩解。

但皇帝依然滿臉的疲態,覺得周身乏力,提不勁來。

他想換個姿勢躺,才稍稍一動,就感到額頭的傷一陣刺痛,似乎連頭皮被牽扯到的痛。

皇帝的額頭跳了跳,露出不適之色。

“皇上,臣妾給您揉一揉頭吧。”柳皇後小心地替皇帝揉起了兩邊的太陽穴,動作輕柔。

聞著皇後身上那股子淡淡的馨香,皇帝又慢慢地放鬆了下來,一度繃緊的唇角也有了笑。

四周靜謐無聲,唯有熏香嫋嫋散開。

“蓮兒,”還是皇帝低沉的聲音打破了沉寂,他依然閉著眼,“柳嘉還沒定親吧?”

柳嘉是承恩公世子,皇後的侄兒。

柳皇後一愣,連忙點頭,唇角一彎:“還沒呢。”

柳皇後想去捏捏皇帝的肩膀,可右手的無名指不小心擦過了他額角的紗布,感覺指下有些黏膩。

她輕輕蹙了蹙優美的彎月眉,取出一方帕子重重地擦去了那指尖上的膿液,又順手丟下。

目光在皇帝額角的紗布上掃了兩眼,紗布下滲出鮮血與膿液,傷口似乎潰爛得更厲害了。

“蓮兒,把寧舒許給柳嘉如何?”皇帝這時又睜開了眼,朝柳皇後看去,那略有些渾濁的眼眸幽深了幾分。

“好!”柳皇後美目一亮,視線自皇帝額角的傷移開,喜不自勝地說道,“皇上您想通了?”

柳皇後的唇角愉悅地勾了起來。

她之前也跟皇帝提過一次,想把寧舒許給侄兒柳嘉,可這丫頭非鬨著不肯答應,還在皇帝跟前數落了侄兒一通,皇帝對寧舒這個侄女還頗為縱容,就由著她了,沒應下。

可現在,寧舒這丫頭還不是要嫁進他們柳家!

哼,她的侄兒可是堂堂承恩公世子,家世、人品哪樣拿不出手了,大景又沒有異性王,寧舒到哪兒去找一個比她的侄兒更好的儀賓。

皇帝嘴唇緊抿,右手的拇指與食指撚動了兩下,形容間還有些遲疑。

怡親王是皇帝同母所出的親弟弟,他也就這麼一個寶貝嫡女而已,從前就跟皇帝提過要給女兒挑一個她喜歡的儀賓。

這道賜婚聖旨一下,怡親王府那邊怕是要鬨起來……也確實委屈了寧舒這丫頭。

一旁垂首而立的梁錚皺了皺眉,眸底掠過一抹不以為然的情緒。

承恩公世子柳嘉已經二十二了,至今未娶,內院亂得很,就連他在宮裡都有所耳聞。

這嫡妻還沒進門,柳嘉膝下的庶子就有個了,最大的一個已經有五歲了,上個月還折了兩個通房和一個還在繈褓中的庶女,聽說都是溺死的。

承恩公府的那些鶯鶯燕燕且不說,柳嘉還日日流連秦樓楚館,包養戲子,葷素不忌。

彆說寧舒郡主,京城裡但凡好一點的人家都不會願意把好好的嫡女嫁給像柳嘉這樣的人。

寧舒郡主……哎,實在可惜了。

“篤篤。”皇帝的右手成拳,在一旁輕輕地敲擊了兩下,猶豫不定。

殿外突然炸響一陣激動的喊聲打斷了他的思緒。

“幽州急報!幽州急報!”

聲音一陣接著一陣地往這邊靠近,如海浪拍打而來,伴著急促的腳步聲。

一個青衣小內侍很快進來稟道:“皇上,幽州有八百裡加急的軍報到了。人已經到了午門了!”

皇帝神情一凜,連忙從美人榻上坐了起來,急聲道:“快,快傳!”

那小內侍又匆匆而去。

皇帝目光灼灼,整個人一下子精神了不少。

上回他送了一道八百裡加急的聖旨去幽州喝令柳汌儘快出兵,算算日子,這區區千流匪也該剿滅了吧。

不一會兒,一個身著銅盔鐵甲的年輕將士步履淩亂地走進了東暖閣中,風塵仆仆。他單膝下跪,雙手呈上了一封軍報。

他的第一句話就讓皇帝心一沉:

“皇上,尚古城危!”

什麼?!皇帝臉色大變。

那年輕將士接著稟道:“承恩公遲遲不肯出兵,樊陽城遭那夥流匪夜襲,幽州衛全滅,樊陽城淪陷匪手,承恩公匆忙派五千神樞營馳援,也被流匪全滅。如今那夥流匪已有四千餘眾,自稱‘白巾軍’,又圍了尚古城,截斷了糧草。”

“承恩公和武安侯被困尚古城,十萬火急,請求馳援!”

柳皇後聞言眼前一陣發黑,花容失色,嬌軀一陣搖晃。

“皇上!”旁邊的梁錚驚慌失措地驚呼道,引得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皇帝。

皇帝的一側鼻孔赫然淌下一行鮮紅的血液,滴落在大理石地麵上。

“滴答、滴答!”

那纖塵不染的地麵上赫然多了兩滴血漬,紅得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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