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第66章 晉江首發(1 / 2)

眼看著蕭鸞飛揚手朝自己推來, 蕭燕飛後退了一步。

“蕭、燕、飛!”蕭鸞飛頭腦發熱地衝向蕭燕飛,右腳不慎被一級石階絆了一下,身子便踉蹌地跪摔在了石階上。

她的鬢發隨之散開了些許, 發釵歪斜,衣衫也有些淩亂,狼狽不堪。

好痛!

蕭鸞飛慢慢地抬起了一隻手,隻見掌心被粗糙的地麵磕破了皮,鮮血與砂石塵土混在一起。

殷氏蹙了蹙眉, 拉著蕭燕飛又退了一步, 把她護在身後。

蕭燕飛安撫地摸了摸殷氏的胳膊,表示自己沒事,目光則看向了那幾個被流民暴打的學子,有的抱頭亂躥, 有的歪倒在地,有的慘叫連連……

不遠處,還有五六個學子遠遠地避在一邊,驚懼不定地看著這一幕,在蕭燕飛的目光掃來的時候, 下意識地縮了縮身子。

蕭燕飛輕輕一笑:“科舉為官?”

“造福一方百姓?”

她毫不掩飾語氣中的輕嘲。

“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

他們這些人連百姓的疾苦都能當作閒暇的談資,日後為官, 隻會是百姓之禍。

不遠處, 一個二十出頭、形貌斯文的方臉青年若有所思地咀嚼著這句“為天地立心, 為生民立命。”

片刻後, 對著蕭燕飛的方向鄭重地作了長揖:“姑娘所言,極是。”

他又看了看那幾個被流民打得鼻青臉腫的學子,毫不留戀地轉身離開了, 與他一同來的幾個學子口中喊著“趙兄”也陸續跟著走了。

周圍一道道慘叫聲此起彼伏。

就連旁邊那些的京城百姓都在唾棄他們白白讀了那麼多書。

流民皆苦,這些幽州流民背井離鄉地逃到京城,可謂家破人亡,能活下來的已經是九死一生。在京城這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他們一無所有,每天為了不餓肚子就要拚儘所有的力氣。

他們的心頭也都有怨氣,有憤懣,有委屈……在這一刻,似乎終於找到了宣泄口……

蕭鸞飛依然狼狽地跪坐在石階上,仰望著前方的殷氏,眸中淚水盈盈:“娘!”

她就像是陷在了泥潭深處,隻想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隻希望有人可以拉她一把……

蕭鸞飛對著殷氏抬起了手,手指眼看著快要碰到殷氏的裙裾,可殷氏猛地一拂袖,拂在了她的手背上。

“啪!”

那細微的聲響無限放大地回響在蕭鸞飛耳邊。

佘氏跟在殷氏母女的身後也邁過了門檻,還特意吩咐門房趕緊把門關上。

“吱呀”一聲,那道朱漆大門就在蕭鸞飛的前方重重地關閉了,隨著“砰”的一聲巨響,大門前的灰塵都被震飛了起來,一陣塵霧撲麵而來。

嚴絲合縫的大門像是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般把她擋在了外麵。

蕭鸞飛臉色慘白地跪坐在那裡,全身像是灌了鉛,挪不動一絲一毫。

她的雙眼一點點地變得陰鷙,神情冷厲得仿佛一頭被逼到絕境決意拚死一搏的野獸。

都是他們逼她的。

是他們不肯讓她好好過日子。

上空的烈日升至最高,金燦燦的陽光傾瀉而下,但蕭鸞飛隻覺遍體生寒,連心都凝結成了冰。

她默默地站起來,轉頭朝那閉合的大門看了最後一眼,就毅然地轉過身,朝胡同外的方向走去。

她挺直腰背,穿過騷亂的人群往前走去,身姿如傲然挺立在寒風中的梅。

胡同裡,流民還在追打著青衣學子等人,有人每打一下,就要為自己的親人叫屈;有人哭喊著親人的名字;有人捶胸搗足地傾訴著他們這一路的艱辛……

附近的百姓們大都聽得紅了眼圈,人群如海浪般湧動著。

蕭鸞飛恍然未聞地走出了葫蘆胡同,來到了胡同外的安德街。

她慢慢地轉頭朝右邊望去,就見二十丈外一行禁軍正護送著梁錚的馬車一路往東而行,往著皇宮的方向馳去……

前方馬車裡的人似有所覺,掀開一側窗簾,回頭望了一眼,恰與蕭鸞飛四目相對。

隻看了她一眼,馬車裡的梁錚就收回了視線,又放下了窗簾,心事重重地蹙起了眉頭。

馬車一路暢通無阻地回了宮,半個時辰後,梁錚就來到了養心殿的東暖閣。

一股淡淡的龍涎香彌漫在空氣中,氣味甘甜柔和,恰到好處。

一名小內侍進去通稟後,梁錚這才輕手輕腳地往裡走,步履無聲。

穿過幾道門簾,又繞過一個多寶閣,他就看到皇帝懶懶地歪在靠窗的美人榻上,額頭包著一條雪白的紗布,那紗布還隱隱地滲著一點點血,顯得他的臉色有些蒼白,有些憔悴。

柳皇後就坐在美人榻的邊緣,姿態優雅,手裡拿著一本奏折,正對著奏折不急不緩地讀著:“……自四月下旬起,荊州南部天氣乾旱,久不下雨,臣恐今秋糧食歉收,糧價勢必上漲,難以為繼……”

她溫婉柔和的聲音回蕩在殿內,窗外微風習習,風吹著片片花瓣自枝頭飄落,氣氛恬靜。

對於這樣的場景,梁錚早就習慣了。

近來皇帝犯了眼疾,時好是壞,幾個太醫都讓皇帝儘量少用眼多休息,因而都是由柳皇後為皇帝讀奏折。

梁錚停在了一丈開外,恭敬地稟道:“皇上,賞賜已經送到了殷家……”

歪在美人榻上的皇帝兩眼緊閉,本想直接揮退梁錚的,不過是去送個賞賜,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下一刻卻聽梁錚接著道:“奴婢在殷家聽說了一些事,要稟於皇上。”

說著,梁錚對著東暖閣內服侍的那些宮人做了個手勢,示意他們退下。

皇帝意識到了梁錚語氣中的慎重,這才慢慢地睜開了眼:“什麼事?”

他眯眼看向梁錚,眼前模糊一片,梁錚仿佛站在朦朧的濃霧中。

梁錚早就整理好了思緒,從蕭鸞飛在殷家大門口跪著說起,有條不紊地把剛才看到、聽到的事全說了。

這一連串的事把皇帝與柳皇後也都快聽懵了,覺得腦子仿佛都有些不太好使了。

東暖閣內,沉寂如死。

久久,皇帝硬聲問道:“蕭鸞飛不是武安侯的嫡女?”

“對。”梁錚維持著作揖的姿勢,簡明扼要地答道。

皇帝再問:“蕭鸞飛幾天前獻上的那五萬兩銀子是勒索來的?“

“對對。”梁錚又應道。

“還是向她的舅父勒索的?”皇帝的語速越來越慢,聲音似從牙縫中擠出。

“對對對。”

皇帝抬頭捂住了纏著白紗布的額角,額角的青筋一抽一抽的。

好一會兒,皇帝支肘從美人榻上坐了起來,直視著兩步外的梁錚,繼續道:“這麼說,武安侯府真正的嫡女,其實是蕭家那位二姑娘?”

那位賜婚給顧非池的蕭二姑娘?!

“對。”梁錚咽了咽口水,艱難地再次點頭。

皇帝的氣息一下子變得急促而粗重,喘息明顯,眉頭皺起。

他的頭又在隱隱作痛了。

“啪嗒!”

柳皇後手裡拿的那份奏折脫手而出,掉落在了大理石地麵上,她姣好的麵容上寫滿了震驚。

在方才那短暫的混亂後,柳皇後這會兒已經把蕭家這些亂七八糟的關係給理順了,櫻唇氣得抖如篩糠,豐盈的胸口更是起伏不已。

“皇上,”柳皇後略顯激動地一把抓住皇帝的手,轉瞬間,雙眼就霧氣蒙蒙,“這樁婚事臣妾不同意。”

柳皇後輕咬著飽滿的下唇,一口氣梗在了喉頭。

上次皇帝跟她分析了這麼多,她和皇帝多年夫妻,自然能聽得出皇帝的心意。

隻要蕭燕飛嫁入衛國公府後誕下了世孫,衛國公和顧非池就將命不久矣。

衛國公父子一死,皇帝便能順理成章地把衛國公府的一切全都交給繈褓中的世孫,這個流著顧氏血脈的孩子也足以安撫顧家的那些舊部。

幼主登基都得有輔國大臣呢,世孫這麼一個小娃娃自然執掌不了西北兵權,屆時,無論是讓武安侯扶持世孫,或者皇帝另外派人輔佐,都不會有人置喙什麼,更不會再有人妄議皇帝卸磨殺驢。

而她,也能出了這口被顧明鏡壓製多年的惡氣!

一想到顧明鏡,柳皇後的心口就宛如有蟲蟻囁咬般,疼痛難當。

她無時無刻不想讓衛國公府跟謝家那樣,滿門儘亡。

是皇帝告訴她,日後衛國公府會成為皇兒的附庸,為了皇兒而生而死。

這番話說服了柳皇後。

隻是想到這一幕,她心底便生出一股快意,也是因為這樣,她才會答應讓蕭鸞飛成為大皇子妃。

可她沒想到——

蕭鸞飛竟隻是一個庶女。

一個鳩占鵲巢的庶女。

一個膽敢拿自己當猴耍的庶女!

“皇上可忍心我們的皇兒娶個庶女?”柳皇後眼眶發紅,眸中的淚光更濃了,嬌軀輕顫不已,“皇上可忍心?!”

這話一說,兩行晶瑩的眼淚就嘩嘩地從她眼角淌下了麵頰,柔弱無助,哭得那麼嬌媚動人。

她心裡簡直要氣瘋了:她的兒子可是堂堂的皇長子,是未來的儲君,他怎麼可以紆尊降貴地娶這麼一個小賤人!

不可以,絕對不可以!

見皇後哭得不能自抑,皇帝心疼不已,先是拿帕子給她擦了擦淚,又溫柔地親吻著她柔嫩的麵頰,柔聲安慰道:“蓮兒,彆哭了,你哭得朕心都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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