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第67章 晉江首發(2 / 2)

“啪!”

殷煥痛呼著收回了手,左手背上留下了一道通紅的戒尺痕。

蕭燕飛一手輕拍著胸口,好像真的被嚇了一跳,歎道:“你這一回來就對著舅母喊打喊殺的,鬨得又是哪出。”

說著,她轉頭往坐在她旁邊的佘氏看了一眼,目露憐惜。

這一眼看得佘氏熱淚盈眶,兩眼淚汪汪,感覺蕭燕飛與自己是站在一條戰線上的,而幾步外對著她們怒目而視的殷煥則站在她們的對立麵。

殷煥這會兒才遲鈍地注意到,老爺子殷湛和殷太太就坐在上首,正麵無表情地看著自己。

殷煥整個人如墜冰窖,心口的火一下子熄滅了,心臟在胸口怦怦地狂跳不止。

“父親,母親,我沒有!”他第一反應就是反駁,抬手指向了佘氏,恨恨道,“是她在胡說八道,也不知道這賤人存著什麼心!”

蕭燕飛盈盈一笑,猶如明珠生暈,柔柔地說道:“舅母胡說什麼了?”

殷煥兩眼噴火:“她說……”

才說了兩個字,殷煥突然就啞了,喉頭乾澀無比。

無論是抓他回來的金大管家和家丁,還是剛剛,都沒有人說把他抓回家是為了什麼事,他總不能不打自招吧。

殷煥的嘴巴張張合合,有些懵,結巴道:“不……不是。”

“您與舅母夫妻十幾年,有什麼事張嘴不能說的,您二話不說就動粗,未免讓人寒心。”蕭燕飛對著殷煥搖了搖頭,看向佘氏時,柔婉一笑,下頷微收,“舅母,您說是不是?”

佘氏聽著感動極了,雙眼閃現點點淚光,不由自主地也收起了下頷,點了點頭。

還從來沒有人這樣體諒自己,在意自己的意見,明白自己的不容易。

還是外甥女最好,自己真沒白白心疼她。

有外甥女子站在自己這邊,自己有什麼好怕的!

方才還有些底氣不足的佘氏仿佛吃了什麼靈丹妙藥似的,打起了精神,那點點心虛瞬間拋到了腦後。

佘氏從椅子上跳了起來,一手叉腰,另一手指著三四步外滿身酒氣的殷煥,連名帶姓地怒罵道:“殷煥,你還好意思在這裡發酒瘋!”

“你敢做,還怕我說呢?”

“賭是你要賭的,輸是你輸的。”

“假賬更是你做的!”

佘氏的嗓門越來越大,氣勢也越來越高昂。

憑什麼要她們母子三人代他遭報應!

殷煥從來沒見過這樣的佘氏,一時給嚇懵了。

“不……不是這樣的。”殷煥支支吾吾道,臉龐漲得通紅,差點沒一巴掌朝佘氏甩過去。

殷湛淡淡地問道:“那是怎麼樣的?”

殷煥慢慢地轉頭朝老爺子望去,對上一雙年老卻不渾濁的眼眸。

老者定定地凝視著自己,這雙眼睛睿智如星海,眼神沉靜而銳利,直刺穿了自己的靈魂。

讓殷煥覺得仿佛自己所有的秘密都被眼前這個虛弱的老者看穿了,無所遁形。

殷煥不由連連搖頭,發不出一點聲音。

他怎麼都不明白,為什麼佘氏會突然倒戈對付自己,把什麼事全都說了!

他若是倒黴了,佘氏會好過?!

佘氏這是被鬼附身了嗎?!她到底在想什麼。

殷煥再次看向了佘氏,惡狠狠地瞪著她。

兩人怎麼說也是十幾年的夫妻了,佘氏被他這麼一看,不免又開始心虛了,目光下意識地轉向了蕭燕飛。

“舅母心善,”蕭燕飛給了佘氏一個鼓勵的笑容,梨渦淺淺,笑容親和,同時順手把手裡的一本佛經放在兩人之間的小方幾上,“大爺一錯再錯,也難怪舅母看在眼裡,煎熬在心。”

蕭燕飛不再稱呼殷煥為舅父,而改稱了“大爺”,親疏立現。

佘氏甚是受用,眼眶更熱了,看了看蕭燕飛放在茶幾上的那本佛經,覺得自己又和外甥女親近了幾分,她們都是信佛的心善之人。

她心善,燕飛也知道她心善,偏就殷煥這沒良心的不知道。

十幾年前,她剛給嫁他的時候,他一窮二白,當年她為他洗衣做飯、整理家務,還要紡紗織布,貼補家用,那時候怎麼不嫌她生得不好看。現在日子好過了,這兩三年,他連看她一眼都嫌多餘,姨娘通房一個接著一個抬進門,庶子庶女生了一個又一個,還成天嫌棄她一碗水沒端平,覺得她虧待了庶子庶女。

呸!

她憑什麼要把彆的女人生的兒女當成自己的?!

佘氏越想對殷煥的怨氣就越重,尤其想到那個揮之不去的噩夢,更是覺得殷煥就跟蕭鸞飛一樣,就是一頭白眼狼!

殷湛慢慢地拈須,看著外孫女直笑,笑容慈愛。

他自認擅洞察人心,但是燕飛這丫頭比他更懂心術。

殷湛心情極好,不緊不慢地說道:“天慶年十九年五月二十日,你借口采購海貿的瓷器、綢緞,從賬上支取了六十萬兩,可你聯合王管事一起做假賬,實際上隻買了價值十萬兩的劣等商品。”

“其中的五十萬兩,你在四方賭莊裡一夜之間就揮霍一空,還欠了賭莊老板二十萬兩,答應他兩年後加倍還清。”

老爺子說的每一句都讓殷煥心頭大亂,心臟越跳越快,幾乎要從胸口跳出。

他整個人差點沒癱下來,滿頭大汗,臉上白得像是塗了蠟似的。

那惶恐呆滯的表情像是在說,老爺子到底是怎麼知道的!

明明其中很多細節連佘氏都不知道,像是他欠了四方賭莊二十萬兩的事。

“二十萬兩,你竟然還欠了二十萬兩!”佘氏也聽得驚呆了,殷煥這沒良心的隻說他輸了挪用的五十萬兩海貿銀子,沒想到他竟然還瞞著這麼大一筆。

他還答應還人家四十萬兩,也難怪他要鋌而走險地偷偷調換了老爺子的藥膳。

“閉嘴!”殷煥近乎氣急敗壞地對著佘氏斥道。

殷湛冷冷一笑。

殷家這麼大一份家業,他當然不可能事無巨細地都去管,主要就是把控大局,其他一些事都會交給幾個大管事。

三年一次大盤賬。

這幾年,他精力不濟,有些地方也就得過且過,但並不代表,他已經老眼昏花了。

在發現殷煥做賊心虛後,殷湛很快就查到了問題出在海貿的這筆銀子上,又往江南那邊飛鴿傳書托人查了查,就發現了殷煥賭博的事。

“父親,你聽我解釋。”殷煥麵對老爺子時,又換了一張卑微的麵龐。

殷湛擺了擺手,不想聽他廢話,眸光又銳利了幾分:“殷煥,你總是怨我不把一些要緊事交給你去辦。”

“我問問你,你配嗎?”

殷湛隨手把一本藍色封皮的賬本朝殷煥丟了過去,扔在了他的鞋麵上。

“這都一整年了,你竟然連個五十萬的窟隆都填不上,你還能乾點什麼?!”

殷湛的聲音不輕不重,不急不緩,可這字字句句聽在殷煥耳裡,卻是字字帶刺。

“……”殷煥無言以對,額頭的點點冷汗更密集了,鬢角徹底被汗水所浸濕,幾乎無法直視老爺子的眼睛,兩腿戰戰。

殷湛嗤笑了一聲:“你是不是還盼著海船會在海上出事呢?”

停頓了一下後,老者的聲音更深沉了:“還是說——”

“等著我趕緊死了,就能一了百了?”

最後一句說得極慢,就仿佛一道天雷劈在了殷煥的身上,驚得他差點沒魂飛魄散。

難道佘氏這惡毒婆娘連“這件事”也說了?殷煥的瞳孔幾乎縮成了一個點,連忙去看佘氏,恨不得掐死她。

他自認待她不薄。

佘氏這個婆娘長得醜,家世又不好,且無才無德,簡直一無是處,而他可是殷老爺子的嗣子,這份龐大產業未來的繼承人,以他的人品便是娶縣令家的姑娘也娶得。

念在佘氏給他生了一雙兒女,又跟了他十幾年的份上,他一直沒有嫌棄她,也沒要休她,可她呢,竟然在背地裡捅了自己一刀!

不,她這哪裡是捅他一刀,是想把他推落萬丈懸崖要他的命呢!!

殷煥盯著佘氏的眼神似是淬了毒般,如同那陰暗中的毒蛇隨時都會發出致命一擊。

那凶狠的眼神,像是要殺了她一樣。

“……”佘氏雙眼瞪大,再次回想起了那個噩夢,夢裡的那一幕幕如走馬燈般飛速閃過,自己死了,自己的一雙兒女也死了,一切實在太真實了,仿佛是上輩子曾經發生過的一樣。

佘氏覺得口乾舌燥,渾身發寒。

她下意識地去端方幾上的茶盅,想喝點茶水潤潤嗓、暖暖身子,可端起茶盅後,才意識到自己的手在不住地顫抖著。

那滾燙的茶水自杯口溢出,飛濺在她的手背上。

好燙!

佘氏眉頭緊皺地痛呼出聲,趕忙又放下了茶盅。

祝嬤嬤拿著帕子給佘氏輕輕地擦了燙紅的手背,以唯有她們兩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輕歎道:“哎,舅太太您多好的人呐,可惜要被大爺這樣的人連累了。”

蕭燕飛隨意地撫了撫衣袖,左手肘不小心撞到了旁邊的方幾,方幾上的那本佛經落下,恰好掉在了佘氏的身上。

佘氏下意識地垂眸去看那本《六祖壇經》,一時也忘了手背上的灼痛感。

這段時日跟著祝嬤嬤讀的那些佛經又在佘氏眼前閃過,“懺者,懺其前愆,從前所有惡業、愚迷、憍誑、嫉妒等罪,悉皆儘懺,永不複起,是名為懺”,“今身破塔壞寺反戾師僧不孝父母者,死墮入阿鼻大地獄中”……

“看什麼看!”佘氏一下子鼓起了勇氣,迎上殷煥那雙陰毒的眼眸,狠狠地瞪著殷煥,“給公公的藥膳裡下毒的是你,又不是我!”

殷煥犯下這等會遭天打雷劈的罪孽,她和一雙兒女可不能跟著他這沒良心的人一起遭報應,她已經誠心在佛前懺悔過了。

“賤人,住嘴!”殷煥簡直要氣瘋了,凶猛地朝佘氏撲了過來,宛如一頭凶狠的野獸,兩眼發紅。

佘氏咬了咬牙,梗著脖子厲聲道:“殷煥,你彆以為我不知道,你不但要毒死老爺子,連太太你都不放過!”

“你是要讓他們倆一塊兒去死!!”

婦人的聲音尖利得似要掀翻屋頂,近乎歇斯底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