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第77章 晉江首發(2 / 2)

柳嘉恨恨道:“行了吧?”

“我的馬!”寧舒看到那匹她足足等了一年的寶貝馬駒,眼睛一亮,上上下下地打量著它。

小小的馬駒就跟她預想得那般漂亮,通體雪白無瑕,在陽光下宛如白色的絲綢般,大大的眼睛異常溫馴,睫毛長而濃密。

“你真好看。”寧舒動作輕柔地在馬脖子上摸了幾下,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縫兒,又嬌又憨,仿佛一個沒長大的孩子般。

她牽著那匹小馬駒就要走,可才走了幾步,驀地又停住,想起了蕭燕飛交代的話,笑眯眯地回過頭來,看向了摔跪在地的柳嘉。

“柳嘉,你身上怎麼這麼臭呢?”寧舒惡劣地笑了笑。

臭?這個字像是有形的刀子般捅在柳嘉的心口。

柳嘉麵色蠟黃,身子抽搐了兩下,連忙去聞自己的胳膊。

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感覺鼻端似乎縈繞著一點腥臭味……類似明逸身上的那種腥臭味。

寧舒笑得更歡:“柳嘉,你會死哦。”

“你知道什麼?”柳嘉猛地抬起頭來,眉頭深深地擰成了結。

寧舒朝柳嘉又踱了兩步,壓低聲音,以隻有她與他才能聽到的音量小聲道:“你要是死了,皇上總不至於讓本郡主嫁個死人吧。”

“你說,是不是?”

她努力學著蕭燕飛交代她時的口吻,語速慢慢悠悠,聲線清清冷冷,宛如一縷吹過幽穀的夜風,聽得柳嘉悚然一驚。

為什麼寧舒會知道這個?!

柳嘉死死地盯著寧舒,布滿血絲的眼珠子幾乎瞪了出來,身上被鞭子抽過的位置全都火辣辣得疼。

小郡主下巴一揚,唇挑冷笑:“你來求本郡主呀。”

“你下跪好好地求本郡主,也許本郡主會‘好心’地指點你一條生路呢。”

她側過俏麗的麵龐,傲然一笑,居高臨下地蔑視著柳嘉,瞳孔比頭頂的日頭還要耀眼。

“你……”柳嘉驚疑不定地仰望著寧舒,鼻翼翕動。

寧舒也不再跟柳嘉多說,從荷包裡掏出了那張早就準備好用來買馬駒的銀票,隨手往柳嘉身上一扔,仿佛在施舍一個乞丐似的。

那張銀票輕飄飄地打著轉兒,慢慢地往下墜……街上風一吹,銀票正好吹在了他的眼睛上。

柳嘉煩躁地撥開了那張銀票,在小廝的攙扶下艱難起身,就看到前方寧舒開開心心地牽著那匹馬駒走到了那輛八寶車旁,對著車裡的蕭燕飛炫耀道:“燕燕,我的馬駒好不好看?”

“好看。”馬車裡傳來蕭燕飛笑吟吟的附和聲。

“我們再去馬市把你看上的那匹馬駒也買回來,正好我們倆一人一匹。”寧舒愉快地笑了,聲音似百雀羚鳥般婉轉清脆。

柳嘉將陰寒徹骨的目光死死地釘在寧舒的背影上,眸底溢滿了怨毒之色,但終究沒去追寧舒。

“走,回國公府!”柳嘉轉頭對著東來道,內心的恐懼與不安愈來愈濃,像是兩頭野獸在彼此撕咬著。

自己的傷口不可能好不了的,明逸肯定是在胡說八道,那病不可能無藥可醫……不,那病也不一定會過人!

沒錯,明逸定是在嚇唬自己!

一想到明逸,柳嘉便覺得鼻端那股子若有似無的腥臭味濃鬱了一分,這氣味像是泔水桶的異味,又像是屍臭味……就跟明逸身上的一般無二。

柳嘉越想越怕,身子如浸泡在了一片徹骨的冰水中,渾身亂戰,抽搐似地喘息不止。

很快,承恩公府的馬車在車夫的驅使下來到了闌珊閣的大門口。

柳嘉也不用小廝攙扶,就自己趕緊上了馬車,也顧不上成四郎他們了。

“走,快走!”

在柳嘉的聲聲催促中,馬車一路飛馳,根本就不理會景律不許在鬨市奔馳的條款,以最快的速度趕回了承恩公府。

又火急火燎地令下人去請太醫。

照理說,太醫隻屬於皇家,普通的勳貴人家是不能請太醫的,但承恩公府是例外,柳嘉一聲令下,包括太醫令在內的四五個太醫都以最快速度趕來了承恩公府。

“快,快給我看看我身上的傷。”柳嘉指著自己身上那些血紅的鞭傷,急切地說道。

他身上還穿著那件被寧舒抽得破爛的衣袍,鬢角散亂,形貌瘋癲,表情中露出一種歇斯底裡的恐懼 ,一種仿佛被人宣布了死期的恐懼。

太醫令和幾個太醫把柳嘉團團地圍了起來,一眼就看出來了這是鞭傷。

柳嘉的身上不過就是幾條並不嚴重的鞭傷而已。

就這點傷,怎麼柳世子表現得像是人快要死了一樣,十萬火急地叫了這麼多太醫過來?

太醫們麵色怪異地交換了一個眼神,太醫令乾咳了兩聲:“下官給世子爺開點藥膏敷在傷口上,很快就會愈和……”

話沒說完,就被柳嘉惶恐地打斷了:“什麼是‘鬼剝皮’?”他的牙齒微微打戰。

明逸說,這怪病叫“鬼剝皮”。

太醫令一愣,雖然不知道柳世子為何會突然提起這個,但還是答道:“‘鬼剝皮’是民間的一種傳說,病例極少,聽說是活人碰了屍體,屍毒自傷口侵入體內,傷口就會潰爛不愈,還會不斷擴散……”

“這都是民間的傳說而已。”

太醫令說話的同時,後方的某個太醫掀了掀眼皮,露出微妙的表情。

隨著太醫令的徐徐道來,柳嘉的氣息越來越粗重,越來越紊亂,額前冷汗涔涔,那表情像是見了鬼似的,忍不住就浮想聯翩:

那自己將來會不會也像明逸一樣?全身血肉模糊,人不人,鬼不鬼。

柳嘉的心臟猛然一縮,顫聲又問:“太醫院裡可有人去給明逸看過?!”

“是下官。”王太醫從太醫們中走出了一步,作揖應道,“下官給明公子看過兩次。”

“明公子……得的的確是‘鬼剝皮’,他左臂上的傷口潰爛不愈,還越爛越厲害,皮膚剝離……下官給他開的藥也不起效。”

柳嘉的臉上肉眼可見地褪去血色,無比艱難地追問道:“這病……會過人嗎?”

鬢角散亂的發絲被冷汗粘在他臉側,使他顯得格外憔悴與狼狽,惶惶不安,似是一頭被按在了鍘刀下的犯人,隻等著最後的宣判。

王太醫也不知道,不太確定地答道:“應該不會吧。”

“明公子的小廝並沒有被傳染上這病症。”

這病若是會過人,天天貼身服侍明逸的小廝應該先中招才是。

“真的?”柳嘉再三確認,王太醫肯定地點了點頭。

柳嘉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氣,繃了許久的心緒略略放鬆了些。

說得也是!

這病要是真的會過人,不也該先過給他們明家的人嗎?

柳嘉忙道:“太醫令,快給本世子包紮傷口吧。”

太醫令親自給他上了藥膏,特意囑咐他最近飲食清淡些,莫飲酒,莫吃辛辣的食物等等。

柳嘉心不在焉地應了兩句,就把太醫令和幾個太醫都給打發了,又吩咐人去把安姨娘喚來。

這一晚,柳嘉摟著這個月才剛抬進門的安姨娘早早地歇下了。

心裡琢磨著明天一早他就讓母親進宮一趟,非要狠狠地告上寧舒一狀不可,這事不能就這麼算了。

夜裡,他睡得不太安穩,噩夢揮之不去,一直夢到春迎堂裡明逸那猙獰的麵孔,明逸撕下繃帶的一幕,以及明逸那血淋淋的手臂朝他一點點逼近……

不!

臥在榻上的柳嘉騷動不已,雙手偶爾在空中虛抓兩下,閉著眼,口中呢喃有聲。

連喊了數聲後,柳嘉被噩夢驚醒,猛地彈坐了起來,大汗淋漓,氣息急促,目光呆滯地瞪著前方。

他枕邊的安姨娘被他吵醒,伸手朝他摸來,嬌滴滴地喊道:“世子爺……”

“痛……”柳嘉痛得齜牙,倒吸了一口氣,一掌拍在了美人的手背上。

安姨娘委屈巴巴地低呼了一聲,也坐起了身,點亮了榻邊的燈。

昏黃的燈火照亮了內室。

安姨娘側臉朝柳嘉看去,嫵媚地眨眼,做出楚楚可憐的表情,卻在看清柳嘉的那一刻,花容失色地驚呼出聲:“世子爺,您……血。”

安姨娘的聲音帶著顫意,明顯受了驚。

血?柳嘉連忙垂眸去看自己,驚駭地瞪大了眼。

他的胳膊上全是血,雪白的中衣也被血染得一片一片,觸目驚心……

怎麼會這樣?!

柳嘉一顆心瘋狂亂跳,一股瘮人的寒意在體內急速地流竄。

他身上的這些個鞭傷不過是皮外傷,就跟不小心磕破點皮一樣,這種小傷早該止血的,尤其太醫給他用的又是宮裡頭最好的藥膏,從前他也不是沒受過類似的傷,通常情況下,快則半個時辰,慢則兩個時辰就能止血。

再過兩天,傷口就能結痂。

“咣!咣!咣!咣!”

遠處傳來了四更天的梆子聲,在這寂靜的夜晚極為響亮,每一下都仿佛重重地敲打在柳嘉心頭。

他慌忙地拉開了中衣,衣衫擦過傷口時,痛得他倒抽了好幾口氣。

隻見胸膛上,一道道鞭痕縱橫交錯,鮮血自傷口滲出,與塗抹在傷口上的黃綠色藥膏混在一起,傷口的周圍紅腫不堪,非但沒愈合,還更嚴重了。

柳嘉的耳邊響起了寧舒幸災樂禍的聲音:“柳嘉,你會死哦。”

接著是明逸惡毒詭譎的叫囂聲:“你會跟我一樣!”

在這寂靜的夜晚,這兩人的聲音仿佛某種可怕的詛咒般,反複地回響在他耳邊。

一縷涼涼的夜風突然透過窗戶的縫隙吹了進來,昏黃的燈火急速搖曳,在柳嘉的臉上留下了明明暗暗的陰影,襯得他的麵龐格外扭曲。

“快,趕緊叫太醫!”

柳嘉的一句話把沉睡中的承恩公府喚醒了大半,大半夜,小廝東來拿著柳嘉的令牌親自出門去請太醫令。

燈火直亮到了天明,太醫令到次日一早才訕訕離開。

其後三天,承恩公府天天都在喊太醫上門,不止是太醫,連京城裡的各家醫館的大夫都叫了個遍,藥用了不少,可柳嘉身上的那一道道鞭傷卻沒有愈合的跡象。

太醫院的動作自然瞞不過宮中,連宮裡的皇後都驚動了。

這天一大早,承恩公夫人親自進了宮,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對著柳皇後哭訴道:“皇後娘娘,您可千萬彆讓寧舒郡主嫁過來了。”

“不然,咱們嘉兒的命,可就保不住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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