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清醒的時候,他滿嘴毒液,隻求讓她和自己一起痛苦,但現在,少年卻再也沒有辦法豎起一絲惡意,甚至連說話的聲音都下意識放輕:“你吃撐了。需要消食,不可以再吃了。”
變鬼之後,理應失去身為人的全部記憶,但她是他的妻子,所以,無慘克製了自己的用量,保留了她的記憶。
再喝下去,她會忘了他。
想到這裡,他的力道又再次重起來,鉗製著她,不許她動彈,少女不說話,隻是哭,又費儘力氣地想要得到他的血,產屋敷無慘一邊製止她,一邊滿心茫然。
他到底想要什麼?
他不知道。
他隻知道,這是他的妻子,她不應該變成這副樣子,更不可以忘了自己是誰。
“少主大人。”
她哭鬨無果他許久,果然冷靜了一會,然後又開始哭,撲進他的懷裡,像從前那樣撒嬌:“少主大人……”
少年恍惚了一瞬,剛剛為了這樣久違的親昵和依賴而下意識感到欣喜,就聽見她哭著問:“你給我好不好?我想要你的血……”
怔楞間,她已經自顧自地撲上來,咬破了他的脖子。
產屋敷無慘低頭看,這一張熟悉的臉上,滿是貪婪。
這一瞬間,少年隻感覺有一隻手從背後插進來,掏出了他的心臟,然後狠狠碾碎。
恍惚中,他好像又看見了那個女孩,她穿著藤色的和服,在滿院的紫陽之中,捧起一隻受傷的鳥朝他笑,如同朝陽般明媚。
那是他的妻子,可他當時不知道。
【產屋敷無慘:悔意值30%】
“都給你。”他帶著哭腔,慢慢撫摸她的腦袋:“全部都給你,不要急,都是你的……”
忘掉他也沒關係,他會給她新的過往,屬於他們的,沒有陰霾的過去。
他後悔了,他實在不該那樣對待她。
那時候發燙的心臟,他隻以為來自灼傷,但現在,此時此刻,產屋敷無慘完完全全明白過來,他一生中跳動得最快的心臟,叫他感到滾燙的一切,全部都來自於他的情意。
他對她的心動,早在初見的第一麵,在她給他的第一個笑。
他當時不懂,把自己的太陽拽了下來。
好在……他們現在變成了一樣的怪物,世界上唯二的怪物。
少女聽見這樣的話,果然不再急切貪婪,而是懂得了開始享受,眯著眼睛輕輕□□起來,頸間酥麻黏膩,產屋敷無慘紅透了耳尖,下意識將她的衣服攏緊。
過了許久,她像是終於喝不下了,露出眷戀不舍的神色——對他的脖子,對他的血。
“醒來再喝好不好?”
他看她,像是從前那樣溫柔,帶著一點期待,問:“你還記得自己是誰嗎?”
她瞥他一眼,產屋敷無慘不知道該怎樣理解這樣的眼神,愣了好久,直到她睡著,他才終於意識過來。
那是看食物的眼神。
或許是失去血液太多的緣故,又或者是實在心力交瘁,他此時此刻感覺自己一絲力氣都沒有,隻是靠牆坐著,回想著她的眼神,然後茫然地看著她。
過了好久,少年慢慢回過神來,撫摸著自己脖子上的傷口,又低頭盯著她。
要不要殺了她?
她對他的影響,實在超乎了他的想象,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的情緒,他的行動,都已經不受他自己掌控。
他分明應該蟄伏下來,去找青色彼岸花,去成為世間最完美的生物,他為什麼要去找她,為什麼要把她帶回來,為什麼要因為她的眼神在這裡枯坐?
回想從前的一切,產屋敷無慘隻感覺自己變成了風箏,任她操縱的風箏。
他絕對不願意做這樣的人。
殺了她。剪斷這一根風箏線,他便能從此自由。
心裡明明滿是殺意,可是將手掌貼上去,感受到她的脈搏之後,產屋敷無慘竟然覺得好幸福。
因為這下麵,正流動著他的血液。
他抬起她的手掌,將其湊到嘴邊,猶豫了一會以後,他低下頭,像是自己最瞧不起的低等鬼那般,叼住了她的手腕。
尖牙刺進去,她的血進入身體,少年蒼白的臉上浮現雲霞般的潮紅,滿足地眯起眼睛。
生則同衾,死則同穴,骨血相融,永不分離,你我夫妻,理應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