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花凋謝的盛夏, 滿室紅燭的地底,穿著嫁衣的少女睜開眼睛。
她沒有在意周圍的環境,隻是埋頭嗅了嗅, 接著□□起他的脖頸,然後咬進來, 再次吸吮他的血液。
產屋敷無慘一頓, 沒有阻止她的動作,而是輕輕撫弄她的腦袋, 像是在安撫一隻貪食的小狗。
興許是從他的姿態中獲得了足夠的安全感,少女解饞以後,就快速地鬆了嘴,抬頭看他, 神色陌生而又懵懂,好像初生的小動物。
“你是誰?”她問。
“我是……”產屋敷無慘低頭看, 看見她琥珀色的雙眸, 瞧見裡麵的陌生,忽然說不出話來。
即使已經做好了準備, 但真真切切被她遺忘的時候, 少年心中還是一片茫然。
她已然忘了他, 哪怕他說什麼,她也是會相信的。
若是要脫身,現下就是最好的時機, 若是要了斷前塵, 身無牽掛地往前走, 現在便是最後的機會。
隻消說一個謊言,他就可以離開這裡,再也不必回頭。
但他說不出來。
他到底想要什麼?
從前, 他隻是想要活著,僅此而已,後來他成了怪物,於是心裡便滿是執念,對青色彼岸花,和對陽光的執念。
若是冷靜下來仔細思索,他其實根本不需要一個妻子。
從有記憶起,他對於女人,對於情愛,就沒有半點興趣,也根本沒有打算娶妻,妻子能給他帶來什麼?
他真的需要嗎?
少女盯著他看,看了好一會,像是想起了什麼,自顧自推開他,站起來,看了看身上的衣裳,又看看他,忽然紅了臉,問:“你是我的夫君嗎?”
許是吸食了血液的緣故,她麵上蒼白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曖昧的緋紅,像極了新婚那夜,女官替她抹上的胭脂。
看著這樣的葵,產屋敷無慘說不出一個“不”字。
看著她,又感受著跳動不安的心臟,產屋敷無慘隻感覺自己好像跌進了一個洞裡。
洞的外麵光芒點點,溫暖誘人,但一腳踩進去,便會進入深不可見漆黑。
明明是盛夏,明明身上穿著繁重的嫁衣,他卻感受到了一種詭異的寒冷。
是一種被啃咬脖頸,捏住要害,任人宰割的冷。
這讓他迫不及待想要逃離這裡,於是便找了一個借口匆匆離開,像那夜一樣,把她一個人丟在了身後。
少女看著他的背影,神色不解,帶著些許落寞。
花燭夜,她被第二次拋下,哪怕失去了記憶,心中的失落猶可累積。
“你要去哪裡?”她小聲問。
少年腳步一頓,沒有回頭。
【難搞的家夥。】
等無慘徹底離開以後,羽生葵抖了抖身上的衣服,滿臉嫌棄:【重死了。】
她打開右側擺著的箱子,果然在裡麵找到了她愛穿的衣服,係統看她換衣服,問:【宿主大人要追上去嗎?】
【不去。】
羽生葵在梳妝台前坐下,一件一件挑著首飾:【這家夥是個膽小鬼,給他一點喘息的空間吧,水太燙了,他說不定會跳出去。】
對無慘而言,感情是隨時可以舍棄的東西,她不能讓他察覺自己的目的,也不可以過多地妨礙到他的事業,要輕輕地、慢慢地把他捉進掌心。
她不必主動,隻需要製造兩個人見麵契機,然後等待,偽裝成被動無害的獵物,一次一次踩踏他的閾值,再是警惕又如何,總有一天,他會喪失自己的底線,成為她的狗。
銅鏡裡的少女笑了笑,滿臉溫良。
係統見她一套一套地換衣服,又看見她和第一次見無慘那樣,計算起月光和風的各種數值,它的情緒板塊不知道為什麼低落下來:【那宿主大人精心準備這麼久,是要去找誰呀?】
【兩麵宿儺。】
想到他,羽生葵心裡就滿是不爽。
這個可惡的家夥,那一晚她美得自己都不敢多看,他殺她的時候竟然連眼睛都沒眨一下,真是白長了四隻眼睛。
她要好好給他上一節審美課。
……
是夜,月光皎潔,大江山難得下起了雨,少女撐著傘,提著裙擺前行。
潔白寬大的袖口垂下,襯得她的手腕纖細得過了頭,風大,她像是不堪承受,緊緊攥著傘柄,指尖泛白。
腕間紅繩晃動,烏發白衣,雨聲夾雜著鈴鐺,明明是至純至美的場景,卻顯出幾分詭異的森冷,像是夜遊的女鬼,莫名添了幾分叫人心驚的魅色。
她走得很慢,像是對這山路不太熟悉,沒多久便一腳踩空,眼看著便要跌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