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彆說這種話。”
五條悟打斷她,把她的腦袋按進自己胸口:“不想做輪椅也好,不想麻煩彆人也好,憐憫的目光也好,全部都可以解決,全部都會順著你的心意來,彆再說這種話了。”
夏油傑看著她細瘦的手腕,又想起那天在醫院走廊上遇見的孩子。
乾巴巴的,像是所有血肉都被吸走了,隻剩下嶙峋的骨頭。
怎麼辦?
不管是深山老林裡的隱居咒術師也好,大名鼎鼎倨傲的封建老頭也好,他們已經把可以許諾的一切都許諾了出去,但依舊找不到任何辦法。
難道真的要這樣看著她死去嗎?
隻能這樣眼睜睜地看著她一天天衰弱,最後變成和那個孩子相同的模樣嗎?
為什麼會是她……為什麼不是自己?
既然有交換位置、交換血液、交換傷勢的咒術,為什麼沒有能夠交換疾病、交換命運的術式呢?
比起看著心上人一點一點枯萎,夏油傑更寧願疾病纏身的人是自己。
“再試一試好不好?”
他把她哄出來,輕輕撥開黏在她臉頰上的頭發,聲音都在發抖:“葵是最堅強的人,我們再給這個世界多一點耐心,好不好?”
“多陪陪我吧。”她沒有拒絕,隻是哭著說:“傑也好,悟也好,多陪陪我吧,彆讓我再一個人了,我好害怕……”
“好。”
他低頭,忍著眼淚:“對不起,是我們的錯,沒有考慮到葵的感受,對不起……今後再也不會讓你孤單一人了,再堅持一會好不好?”
她沒回答。
那之後,她再沒見過彆的人,更擅長交際的夏油傑負責外出,五條悟就在院子裡陪她。
“小時候就一直待在裡麵。”
五條悟把她抱在懷裡,幫她翻著漫畫本,又指指外麵的庭院:“煩了膩了就把外麵都掀一遍,然後看老頭子們苦著臉追在後麵收拾爛攤子。”
她想象了一下那個畫麵,慢慢笑起來:“悟小時候不寂寞呢。”
“寂寞?”
見她笑了,少年也跟著笑,摸摸下巴:“要看是誰了。對我而言,有沒有那些人都一樣,隻是無聊時候打發時間的工具而已。”
“這樣嗎。”
她盯著院子裡茂盛的花草:“我小時候……也很孤單,雖然身邊有很多人陪伴,但我還是想要一個更親近的存在。”
“那時候就會想悟。”
她費力地牽起他的手掌,一點點描摹他的掌心:“悟是個什麼樣的人呢?這時候在做什麼呢?會和我一樣孤單嗎?因為知道悟是很厲害的人,我也在努力讓自己變得優秀。”
“哈?”
上一次來京都,在那間茶室,她也是這樣,當著爛橘子們的麵玩他的手。
那時候她的手指靈巧得像是春天的溪流,一直蕩進他的心裡。
五條悟睫毛抖了抖,然後捉住她笨拙的手指,笑起來:“你小時候就這麼喜歡老子?”
“也不算吧……隻是爸爸媽媽去世了,我能想到的,有羈絆的人隻有你一個了。”
五條悟像是根本聽不懂人話:“既然從小就對老子日思夜想,那怎麼不早點過來找我啊?”
“……有給悟寫信的。”
她抿唇:“每一年都有寫,悟的生日、年中節日,還有很想傾訴的時候,都會給悟寫信。”
“不是吧?”
五條悟誇張地睜大眼睛:“真的?”
“是的。”
她低下頭:“但是悟一次都沒有回過。”
“你知道每年我要收多少信?”
他用把她提起來,讓她背靠著自己的膝蓋。
“數不清哦,根本數不清,老子可是六眼欸?你當時就應該直接找過來啊,‘五條悟,老娘是你未來的老婆,快給老娘滾出來’叉著腰在門口這麼喊,老子絕對會對你一見鐘情的。”
“……真的?”
“當然是——騙你的啦。倒是真的可能出去見你,把你暴揍一頓。”
“悟打女人?”
“廢話。惹到老子那不是照揍不誤麼,如果看見女刺客老子就憐香惜玉,嘛,現在已經死了吧,大概。”
她沉默了一會:“悟小時候的處境很危險嗎?”
“沒有哦。一群雜魚,雖然根本沒碰到過老子,不過偶爾看他們有什麼新花樣也是一種樂子。”
她沒回話,過了好久,她倚在他的胸口,小聲問:
“如果……重新來一次的話,悟可以小時候就來娶我嗎?我不想再孤單這麼久了。”
“知道了。”
他握住她的手,用力抱緊她:“感受一下吧?老子的心跳。每次你這麼哭,心臟就會跳成這樣,咒力也會在身體裡麵亂竄,很麻煩呐。所以拜托彆再這樣哭了?”
“悟是在難過嗎?”
在難過嗎?
五條悟仰頭看著天空,不管發生什麼事,太陽還是會出來。他忽然覺得很刺眼,眼睛發酸、發澀,有一種東西要奪眶而出。
“老子的心。”
少年捂住眼睛,輕聲說:“不是石頭啊,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