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散修走進了空蕩蕩的盧家大宅,看見盧氏諸人坐在議事廳上,有的人已經雙眼緊閉,臉色發青,那是服下毒丹身死了,也有人癱坐在地,哀哀地哭泣著,成了最後的一點送葬曲。
忙著買各種靈食的流月城中人將食修們圍得水泄不通,宋丸子無聲無息地施展幻陣,從喧囂中退了出去。
所謂道統之爭,落月宗至此也是徹底落敗了。
雲雕玉砌的神壇終要崩塌,被她罵了這些年的血肉磨盤也終要砸爛了。
可是宋丸子的心裡空蕩蕩的,竟沒覺得欣喜,反而心中隱隱有些不安。
落月宗裡突然煞氣衝天的時候,她的第一反應就是讓所有人都離開疏桐山。
十幾年前的那一場煞氣逸散曾經讓流月城中不少修士深受其害,不等食修們有所動作,那些人已經跑了起來。
有人一邊跑,一邊高喊著:“天譴落月宗了!”
跟著宋丸子來的食修們多是築基修為,宋丸子讓他們下山去,他們還反過來讓宋丸子先走。
“這種時候你們有什麼好爭的?你們師父我是會吃虧的人麼?趕緊走趕緊走!”
馮忠錢送來了一支能裝十幾人的雲梭,宋丸子用陣法把自己的弟子們定身之後,全部打包塞了進去。
“彆進紅雲所罩之處。”
在她的眼裡,紅雲之下都是翻滾的戾瘴二氣。
囑咐完了,她揮揮手,讓馮忠錢趕緊帶自己的徒弟走。
而她自己,扛著大黑鍋就想往落月宗上走去。
又恰好碰到了被人扔下來還在暈頭暈腦的王海生。
看見宋丸子,本來就一把鼻涕一把淚的王海生“哇”地哭了出來:
“宋姐姐!我師父他們要死了!讓我帶著師叔跑!宋姐姐,我沒想過他們都去死啊!我沒想過啊!”
“明宇道君要死了?”
被王海生抱在懷裡的明宵還昏迷著,突然咳了一聲,臉上又浮現了駭人的白光。
王海生被嚇了一跳,宋丸子倒是認出了這是明宵道君,把明宵道君放在鍋裡,讓鍋中的火靈吸掉了明宵道君身上的白鳳涅火,她拍了拍王海生的肩膀說:“你師父他們封禁天道,現在一敗塗地,怕是有了殉宗門之心。”
那個驕傲固執的明宇道君居然會做出這等選擇,宋丸子雖然意外,卻又覺得在情理之中。
“我總說你們是弄了個血肉磨盤,既然是個磨盤,自然是磨儘天下人血肉,又怎麼會獨獨放過你們呢?”
抬頭看看天上的紅雲,宋丸子問王海生:“你接下來要怎麼辦?”
“我、我……”
王海生轉身就往落月宗的宗門上衝,腦後突然一疼,已經被宋丸子抬手打暈在地。
“唉。”
回身看看站在自己身後的幾位女子,宋丸子笑著說:“找他的吧?趕緊帶走,連著這個小孩兒也帶走。”
鸞娘和周妍兒對視一眼,一個抱起了明宵道君,一個扶住了王海生。
孫九娘拿出一枚雲梭對宋丸子說:“宋師,和我們一起走吧。”
“唉,又來了一群囉嗦的,你們趕緊走,長生久的幾位長老已經上去了,我不會有事兒的,你們最好一路去臨照,身上有什麼迷藥,就把藥都給這個小不點吃了,將他交給沐城主。”
想拿件信物給這幾個女孩兒,她掏來掏去,隻有分給後續弟子的小信物,乾脆就把一個寫著六百六十六號的小桃子給了孫九娘就走了。
宋丸子沒想到,她以為自己給的是個能見到木九薰的信物,孫九娘等人卻以為這是給懷中小孩子的。
小桃子掛在明宵的脖子上,一代元嬰道君被幾個女子輪著揉臉摸頭,狠狠地稀罕了一番。
九千九百級雲階,對已經是鍛骨境後期的宋丸子來說已經不算什麼,不過一刻的時間,她就已經走了一半。
“興衰成敗,在造化,還是在人心?”
用天香豆所製成的豆腐做成了豆腐乾,還是和豬頭、蹄髈、蒸雞一起鹵過的,味道十足。
宋丸子一邊吃著防著煞氣侵體,一邊趕路。
這一年來她的食修之術隱隱入了瓶頸,冥冥之中她感覺在這落月宗上,她能有所收獲——這便是修士們求之不得的機緣。
越走,看著有屍體橫陳,看著有幸存的修士蹣跚跑下,宋丸子心中隱隱生痛,卻又不知這痛所為何來。
到了這個地步,落月宗是隕於天,也隕於人,可這,便全是理所應當的麼?
落月宗的大殿上已經再無人聲,宋丸子卻仿佛又聽見了那些修士在這裡說著落月宗乃是丹道正宗不容詆毀。
拿出儲物袋裡的造化椒,身著灰衣的女子一聲歎息,那造化椒瞬間消散不見,一團紅光凝在了宋丸子的手間。
人心,便是造化。
就在宋丸子頓悟之時,一道紅影飄飄然,落在了她的身後。
……
長生久這次有備而來,封魔之術一重不夠就十重,十重不夠就百重,江萬樓雖然修為深厚到不可測,到底神智不清,中下了百重封魔之術以後動作就有些遲滯。
江萬樓的身上本是綁縛著九條鎖鏈,他們來的時候,隻剩三條,那六條大概都是明宇砍斷的,他是想放走這大逆的祭品放出天道求原諒,還是想索性讓江萬樓為禍天下讓更多的人給落月宗陪葬,這答案,世人已無從得知。
“首座,待他再不能動,我們就砍斷剩下的鎖鏈。”
“切莫急於一時。”
明於期又將一道封魔術打在了江萬樓的身上,地下的呼嘯之聲已經如地動山搖,他心中所擔心的,從江萬樓,已經變成了即將脫身而出的天道。
畢竟天道比人心更難測。
作者有話要說: 宋丸子:我有種不祥的預感。
來個獼猴桃味兒的麼麼噠!
大家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