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著清幽荷香,沈秀定視在荷花上飛舞的蜻蜓。若她與蜻蜓一樣,有一雙翅膀,
她現在就能飛出國子監,從司馬燁身邊逃走。
雖說她現在日子過得好像還不錯,但誰曉得司馬燁到底有何目的,會不會下一刻就要殺掉她。小命隨時被拿捏,時時刻刻如履薄冰,這樣的日子過久了,恐怕自己會崩潰。
她凝望自由飛舞的蜻蜓,豔羨之後,歎息一聲。
英姐倏然開口,似是已經完全憋不住了,“我去一趟花側,你待在這裡不許走。”
國子監守備森嚴,英姐料沈秀也逃不出去,即便插翅也難飛。是以,她才敢離開沈秀去花側,解決人有三急的問題。
待英姐離去,沈秀環顧四處,最後老老實實在池塘邊上坐下。她伸手掬水,捧起了一手荷香。
忽而一陣風吹來,她的麵紗,見鬼似的,竟然被吹走。
麵紗被吹到紫薇花樹上。她趕緊來到樹下,踮腳去拿麵紗。
指尖剛要抓到麵紗,風又將麵紗吹到更高的花枝上。她跳起來,吹落的紫薇花瓣糊到她臉上。
拿掉臉上的花瓣,她仰頭,再次跳起來去拿麵紗。
就在這時,一隻手從頭頂伸過來,抓住花枝上的麵紗。這隻手修長如玉,乾淨的指節間,帶著因長期握筆而磨出來的繭子。
沈秀反應迅速,用衣袖遮住臉,轉過身去。
身後男子綠袍如水,溫潤若玉,珺璟如曄。微風吹起他的長袖,翩然若仙人。
她遮臉作揖,“多謝夫子。”
“不必。”魏朝清將麵紗遞給她。
接過麵紗,轉過臉快速戴上,她再次道謝。
魏朝清身側的小童子,眨巴著亮晶晶的眸子,“你為何帶麵紗呀!”
沈秀還未應話,魏朝清拍了小童子一下,似乎是在怪他出言不妥。小童子撓撓圓乎乎的頭,知道自己冒犯了。
沈秀道:“因我麵貌醜陋,恐汙了彆人眼睛。”
已經知錯的小童子,又見自己戳了彆人痛處,他滿麵通紅,“對,對不起!”
“無妨。”沈秀不甚在意。
魏朝清溫聲道:“人之法,非以形貌為重,唯以心形為重。勿妄自菲薄。”
這是在
寬慰她,不要看重皮囊美醜,心美則貌美,勿要過分看輕自己,在意他人眼光。沈秀欠身,“夫子所言極是。”
魏朝清微微頷首,這時,頭頂紫薇花樹,簌簌搖動,片片紫薇花繽紛而落。
魏朝清低首,看落了一地的紫薇花。他拿出荷包,將一片片落花收進荷包裡。隨即將荷包裡的花,倒進池塘。
小童子問:“舅舅,為何要將花放進池塘裡呀?”
魏朝清看著飄在水麵上的花瓣,語帶憐憫之意,“以免踐踏。”
他收起荷包,對沈秀微微頷首,以示離意,牽著小童子離去。
她是一個小書童,他卻沒看輕她,沒輕視她,沒忽視她,離開之前還很有禮貌地向她頷首。
似乎在他麵前,人無貴賤之分。
沈秀怔然。她鼻翼動了幾下,聞到空氣裡殘留的檀木香。
魏夫子身上有檀木香,香氣溫和乾淨,克製沉穩。很好聞,她喜歡這味道。
隨之又想起司馬燁身上的香。司馬燁熏的沉水香,高貴尊貴的香,帶著高高在上的濃烈,不似檀木香這般溫柔。沈秀撇嘴,不再去想司馬燁。
下午是樂藝和騎射課。司馬燁樂藝一般,騎射技術倒是很厲害。
一身交領箭袖的紫衣少年,策馬馳騁,英姿颯爽,將其他人遠遠甩在身後。
沈秀沒怎麼關注他,她的注意力集中右邊的小童子身上。小童子是之前在魏朝清身邊的那個小童子。
他拍著小馬駒,“阿寶啊,你可不許再摔我了,你再摔我,我就讓舅舅把你賣了,哼!”
司馬燁騎著馬,發現沈秀沒看他,而在看一個小童子,他臉一黑。自己方才這般出色的騎術,她竟沒看見。
他一揚鞭子,馬停在沈秀身前。
沈秀偏轉脖頸,“殿下。”
司馬燁:“你看他做甚?”
“……隨便看看。”
“阿燁,你乾什麼,快過來!我們再比試比試!這次我一定勝你!”司馬朗在不遠處喊道。
司馬燁居高臨下,俯視沈秀,“你的眼睛,應該放在你主子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