搶走被子,寶珍收回手,“我先睡下了。”
四王子和七王子看著自己的手背,走出琉璃殿。
送走了兩尊大佛,寶珍舒氣。她
() 翻身下床。阿娜爾古麗:“公主,您不是要睡一會兒?”
寶珍坐到桌邊,抓起一把瓜子,“不睡了。”
第二日,高昌王一行人動身去往樓蘭。高昌離樓蘭很近,隻需三日路程便能抵達樓蘭王都。
高昌王本欲與寶珍同坐一輛馬車,隻是這不合禮法,這麼多人看著,到底不能做不體統之事。
馬車裡,寶珍靠著車窗,觀賞外麵往後退的的風景。
外麵天高雲淡,紅葉滿枝頭,金色的胡楊林和瀲灩的湖泊交相輝映。漸漸地,四周風景的顏色從金秋之色過渡到了碧色。四處遙岑寸碧,疊翠流金。
寶珍百無聊賴,與阿娜爾古麗閒聊起來,“樓蘭國的王都是不是很大?”
“大,比咱們高昌王都要大幾圈。”說到這裡,阿娜爾古麗滿目崇意,“以前的樓蘭王都是沒有這麼大的,若不是我們偉大的樓蘭王……”
她又開始說起樓蘭王的豐功偉績,從豐功偉績說到他的容貌如何似天神,字裡行間都是對樓蘭王的崇敬與仰慕,“全西域的女子,沒有不想嫁給我們王的!”
後麵她又加了一句,“不對,是全天下的女子,沒有不想嫁給我們王的!”
寶珍與她對視,笑了一笑。阿娜爾反應過來,連忙補充,“殿下,說不定您見了王上,也會想嫁他。”
“我為何要喜歡有很多女人的男人。”寶珍捏開瓜子。
阿娜爾古麗張張嘴,“可是公主,我們王,沒有很多女人。他後宮裡沒有人。”
“他沒有王後,沒有妃嬪什麼的?”
“沒有的。雖然我們王已經二十三歲了,可他還未曾立後立妃,什麼姬妾都沒有。”
“這倒是稀奇。”
一個二十三歲的王,後宮裡居然一個女人都沒有。寶珍問:“王的後宮不都是有三千佳麗嗎?”
“王是神明,他或許看不上凡女。”
對此,寶珍不予置評。她吐出瓜子殼,“我倒是想知道,樓蘭王到底拜的哪位師傅,學的什麼武功能這麼厲害,若是可以,我也想拜這位師傅,學這樣厲害的武功。”
阿娜爾古麗訝然,“公主想學武功?”
“想學他那樣厲害的武功。”
人望山,魚窺荷,人想要變強無可厚非,但寶珍不知怎麼的,潛意識裡有一種想要變強的,異於常人的執念。
就像是從前被武功厲害的人壓迫過,所以想要學厲害的武功,所以才有這樣異於常人的執念。
寶珍猜測,她從前是不是被武功厲害的人打過?大抵正是因為如此。
她竭力去回想從前的記憶,但什麼也記不起來。她的肌肉記憶告訴她,她以前學過武功,她依稀能記起來一招半式。
前方的馬車裡,高昌王掀開車簾,時不時望往後麵的馬車。
高昌王後笑道:“不如讓寶珍來我們這輛馬車,省得您一直往後看,生怕她的馬車不見了。”
高昌王歎:“禮數不可無。
”
在路上行了幾日,高昌王一行人抵達樓蘭王都。
樓蘭王都,車馬如流,熱鬨繁華。寶珍掃視街道上係著的彩帶,問阿娜爾古麗:“王都已經開始慶祝了?”
“吾王壽辰,整個西域都有三日休沐時間,這時候王都裡已經開始慶祝了。”
樓蘭王壽辰,舉國同慶,王都張燈結彩,歌舞歡騰。每條闤闠街道都裝飾有絢麗多姿的彩畫,燈盞,彩帶等等裝飾物。
舉國一直歡慶到壽辰那一日,那一日,各個國王與王公百官在神殿獻上壽禮朝賀壽辰。而不在王都的各國各地王公百官以及子民,則在同一個時辰,設置香案,跪地,朝樓蘭王都的方向行大禮,以此祝壽。
寶珍歎,“這排場真大,比過年搞得還隆重。”
阿娜爾古麗:“殿下,在我們西域,樓蘭王陛下的壽辰,比任何節日都要重要。”
點點頭,寶珍發現前方有一群人在放生,“那裡是?”
“那裡是放生台,王上壽辰,普天同慶,當然少不了放生的事。”
寶珍的注意力,落在放生台那邊的一位年輕少年身上。
少年一身璀璨熠熠的錦襴袈裟,袖邊佛蓮栩栩如生,紫羅蘭色的眼眸裡,有一種憐憫世間萬物的慈悲。他舉著一隻藍鳥,將其放生。
“這小和尚……”寶珍喃喃。這小和尚有點麵熟。
這邊廂,諦伽捧起一隻藍鳥,輕聲念經,“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望你去後獲儘天年,臨命終時,乘佛本願,往生極樂。”
誦完經,他鬆開手,鳥兒飛了出去。
“殿下!殿下!”伊拉瓦快步而至,“有消息了!”
諦伽微微凝住,“當真?”
“當真!查到一些消息了!”伊拉瓦湊近耳語。
諦伽不假思索,拂袖,“立刻前往烏孫國。”
“可是明日便是王上壽辰,殿下不去壽辰了?”
“去烏孫。”諦伽快步離開放生台。忽而,他察覺到什麼,向一處望去。
寶珍飛速放下車簾。慶幸自己沒被抓到偷看。
諦伽看了一眼前方的馬車,收回目光,繼續快步前行。
寶珍猜得到,高昌王宮就已經如此金碧輝煌,氣勢磅礴,樓蘭王宮肯定會更勝於此。但樓蘭王宮的恢宏與奢華還是超乎了她的想象。
珠宮貝闕的王宮,雕欄玉砌,瓊樓玉宇,飛簷反宇,寶珍看得眼花繚亂,恍若進入神霄絳闕之中。
第二日,阿娜爾古麗來到高昌王與王後麵前,“陛下,殿下,公主她沒睡醒,說是還想睡一會兒。”
王後道:“再去叫叫她。”
高昌王揮手,很是縱容寶珍,“定是這幾日趕路沒睡好,讓她多睡一會兒,晚些去神殿也沒事。”
等寶珍悠悠轉醒,吃過早膳後,阿娜爾古麗與其他侍女連忙給她梳妝打扮。
綴滿珠寶的曳地頭紗,辮子上
纏的金絲,寶石眉心墜,琉璃耳墜,珍珠項鏈,金銀臂環,玉石鐲串,以及手鏈,戒指,腰鏈等等所有東西打扮齊全後,寶珍感覺自己身上沉重得有些過度。
她動了下手臂,手臂上的流蘇臂環叮叮當當地發出清脆的碰撞聲響。她按住脖子上漣漪般散開的錯層項鏈,“可不可以不戴這麼多東西?”
“這種場合,殿下不可隨意穿著。”
“……好。”
阿娜爾古麗上前,給寶珍戴上麵紗。一切都準備好後,寶珍跟隨高昌王與王後,一同去往神殿。
抵達神殿,站在神殿麵前,寶珍不禁吸氣。
前方神殿,高得讓人想磕頭。金玉簾箔間,精雕細琢的藍月雕塑,華麗的金樓,晶瑩剔透的玻璃,皆映著熠熠珠璧。殿前璿淵噴水,流光溢彩。
莊嚴神聖,華麗恢宏,宏偉壯觀的神殿,散發著讓人忍不住彎下背脊的威壓感。
殿下兩側幡旄光影浮動,宴席琳琅滿目,席邊人聲鼎沸,高昌王拉了一下寶珍,“快入席。”
他們來得最晚,其他賓客早已入席。入座後,寶珍還來不及喝口水,就被高昌王拉著介紹給右邊座席上的西且彌國國王。
寶珍取下麵紗,給西且彌國國國王行禮。西且彌王看了看她,道:“不必如此多禮。”
他拍拍高昌王,“老哥,你認了一個好女兒。”他取下身上的一塊玉,作見麵禮贈與寶珍,“待我回去,再送你一份好禮。”
寶珍雙手接過玉,福身道謝。
座席左側的莎車國國王走過來,笑嗬嗬道:“歸萊,這位是?”
高昌王歸萊,轉過頭,“我的女兒,寶珍。”
“你何時多了一個女兒?”
“前不久剛認下的。”
莎車國王摸了下胡子,誇了寶珍幾句,也送了寶珍一樣見麵禮。
寶珍終於得空坐下來,她喝了幾口水,擦嘴時,與對麵座席上的一位王子對視上。
王子衝她笑了笑。她向他頷首,繼而捏脖子。不知宴會何時會結束?她現在就欲回程,把這一身的東西都卸下來。
捏了幾下脖子,寶珍狐疑道:“古麗,我總感覺好像有好多人都在看我。”
古麗低低道:“殿下,是有好些人在偷看你。”
“我身上有哪裡不妥?”
阿娜爾古麗上下左右端詳寶珍,悄聲耳語,“沒有。奇怪,周圍的人為何偷看您?哦!我曉得了,定是因為很多人都好奇您的身份。”
寶珍是高昌王身邊的生麵孔,還是一個漢女,是以,有人好奇她而偷看她也說得過去。
“或許是這樣。”寶珍拿起琉璃盞裡的一顆葡萄,剛要送進嘴裡,就聽見一道響亮如洪鐘的聲音傳過來。
“王上駕到!”
在場所有人的視線潮水般湧同向一個方向。這一刻,風都似乎停了下來。
寶珍的視野裡,出現了一抹不容忽視的深藍色。
身形頎長高
大的男人,身著一襲深藍色寬大衣袍,衣擺長長曳地,拂過地麵的袍間,繡著織金藍月,繁複華麗,雍容尊貴。
他的發絲如雪,鬆散濃密地披散在肩後,肌膚亦冰瑩如雪。額心的藍月之下,一雙冰藍色的眼睛,猶如被冰封的湖麵,美得驚心動魄,卻又冷得讓人膽寒。
皎若冷月,貌若天神的樓蘭王,似若神邸,俯視睥睨眾生,周身透著神的冷漠,與讓人喘不過氣高在上的,唯我獨尊的,高高在上的神明的微壓感。
步至高台上的王座前,樓蘭王揮袖入座。
台下所有人立刻跪下來,“吾王永在!”
“吾王永在!”寶珍跪在地上,麵色驚異。她好像見過這位樓蘭王。她見過他這雙冰藍色的眼睛。除了對他的熟悉感外,她的心裡還生出了一種對他的恐懼感。
她怕他。莫非是因為他似若神祇,威壓感與壓迫感太強,所以她才覺得恐懼?
“平身。”高台上傳來兩這個字。如同他的眼睛一樣,他的聲音仿佛也是冰藍色的,冷而沒有任何起伏。
寶珍再次心驚,這聲音也很熟悉。她可能真的見過他。
從地上爬起來,她正要去偷偷觀察樓蘭王,前方突生變故。
“月樓迦,拿命來!”三人毫無預兆從天而降,飛向高台王座,長劍直直刺向王座上的樓蘭王。
侍衛甚至都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護駕。而樓蘭王坐在王座上動都未曾動一下。他甚至看都沒看這三位刺客,仿佛毫不在意。
刺客手裡的長劍刺過去的那一刹那。微風吹動樓蘭王白雪一樣的白發,刺客手裡的劍瞬間破碎成碎片。與此同時,三位刺客也立時暴斃。
整個過程,隻在幾個呼吸間的時間內。
在場所有人噤聲,仿若被點住穴道。四下裡闃然無聲,落針可聞。
片刻後,樓蘭王道:“繼續奏樂。”
眾人驟然回神,回神後舉座嘩然。
樓蘭王輕而易舉,毫不費力,碾壓性地解決了刺客。是神明對螻蟻的碾壓,是單方麵的,降維式的碾壓,這種碾壓恐怖可怕到令人膽顫。
寶珍低下頭,腦海裡不停地重複放映方才那一幕。
目睹過方才那一幕後,她對樓蘭王能獨自一人殺到王宮這件略微神話性,奇幻性,有些不可能的事,有了具象化的真實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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