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2 章(1 / 2)

“我們偉大的樓蘭王……”阿娜爾古麗滔滔不絕,口若懸河地誇讚著樓蘭王,臉上帶著一種狂熱的虔誠,狂熱的頂禮膜拜。

樓蘭王,有一種恐怖的讓人信仰的力量,區區十年,就能人西域子民對他如此狂熱地信仰。

寶珍發出疑問:“你們更信仰樓蘭王,還是月神?”

“吾王是月神之子,就代表著月神!月神之子亦是月神,吾王就是月神!”

寶珍明白了,也就是說,在西域人眼裡,作為月神之子降世的樓蘭王,就是月神。他們如此狂熱的信仰,信仰的是同一個人。

比如阿娜爾古麗口中念叨的“月神在上”,其明確意義實際上是指“樓蘭王在上”。

神色狂熱的阿娜爾古麗,讓寶珍不禁感慨,信仰真是一種極可怕的力量。

高昌十月中浣的清晨,空氣裡飄灑著冷冰冰的涼意。六公主伸手探出窗外,感受到窗外的涼氣後,快速關窗。她撫摸著身上厚軟精致的衣裙,回到暖融融的軟榻上。

“殿下,該用早膳了。”宮人將早膳端上桌。

捧著熱騰騰的牛乳火腿湯,感受著屋內暖熱氣,六公主舒愜地吐出一口氣。

往年這時候,漏風的屋子裡總是冷得她發抖,早上吃的也隻有又硬又餿的畢羅餅。而不像她如今這般,能在暖融融的屋子裡吃著熱騰噴香的珍饈佳肴。這是她從前從未妄想過的日子。

她用力一捏自己的肉。很疼。說明這並不是夢。

宮人正給六公主布著菜,發現六公主又在掉淚,她取出帕子,“殿下,您怎的又哭了?”

羊角玲燈映照著六公主的麵孔,她吸了下鼻子,“沒事。”

寶珍也在用早膳。她啃著鮮美香醇的香辣羊蹄子,聽阿娜爾古麗道:“殿下,大早上的吃這個,小心肚子不舒服。”

“不會。”寶珍推碗,讓她把那碗魚翅燴燕窩吃了。

“多謝殿下賞賜。”阿娜爾古麗自從跟了寶珍之後,日日都能跟著她一起吃,她從未吃過這麼多山珍海味,她一個小小的宮女,能吃上這些好東西,是她幾輩子都修不來的福分。

她從未遇到過這樣好的主子。阿娜爾古麗喝著魚翅燴燕窩,由衷慶幸自己跟了寶珍公主。

“對了,殿下,您還不去看望看望七殿下?”阿娜爾忽而想起什麼,問道。

昨日寶珍不小心弄傷了七王子,他負氣離開後,寶珍沒去他宮裡看望他的傷勢如何。因他正在氣頭上,她怕他見了她更氣,故而,她想著等他氣消了些再去看望他。

“再等等罷。”

飯後,寶珍跟著教書先生學高昌語。教書先生觀察著寶珍在高昌文字上麵標注的奇怪符號。

寶珍會在高昌字上麵標注一些奇怪的符號,標注之後,她學得倒是很快,發音記得非常準確快速。他問過她,她標注的是什麼,她回:“拚音,標了這個會更容易記住發音。”

他問她從哪裡學來的這種奇怪的標

注。

寶珍:“不記得了。”

這會兒,寶珍一邊用拚音標注,一邊用漢字標注,很快將今天學的高昌語記了個大半。

教書先生道:“您學得這樣快,悟性很高。”

“先生謬讚。”寶珍笑笑。她旁側,阿娜爾古麗道:“公主,您以前沒準是一位大家閨秀。”

“為何這麼說?”

“隻有大家閨秀或者說是家境不錯的小姐,才有錢請老師教書識字呀。”

寶珍的大腦驅使她脫口而出:“我家好像沒什麼錢,沒錢單獨去請老師教我,我是去學校念書的。”

“學校?”

寶珍神色茫然了一下,“嗯……好像就是學堂,書院的意思。”

阿娜爾古麗驚訝,“殿下莫不是在說笑,學堂怎麼可能收女學生?女子是不能進學堂念書的。”

“可我好像……”寶珍遲疑起來,懷疑自己的潛意識出現錯亂。

“這是不可能的,女子不能進學堂念書,若想念書,那就得去請老師。漢人那邊不是跟我們高昌這裡一樣的嗎?”

寶珍沉默下來。女子不能進學堂念書,讓她不由生出一種不平。為何女子就不能進學堂念書?男子憑什麼就可以?這種不公平讓她眉頭越皺越緊,“憑什麼女子不能進學堂念書。”

阿娜爾古麗瞠目,“咱們女子又不用科考做官,不用進學堂念書的。”

“女子也可以科考做官。”

這樣離經叛道的話,讓阿娜爾古麗很是駭然,“那怎麼能行,咱們女子是不能的。”

“為什麼不能?憑什麼不能?”

“這不是天經地義的嗎?從來都是如此的。”阿娜爾古麗吞咽唾液。

“從來如此,便對麼?”

教書先生咳嗽一聲,“殿下,那個,我們繼續學吧。”

寶珍直視教書先生,“先生,你認為女子可以科考做官麼?”

當然不行。女流之輩,如何能科考做官。就女人那腦子,能做好官,治理好國家?這種事還得是男人來。

當然,教書先生不能在公主殿下麵前這麼說,他隻道:“當然可以,然科考做官累得很,操心得很,這是累活,這種累活還得是男子來做,可不能讓女子累著。”

“你說的好像不讓女子進學堂念書,不讓女主科考做官,是為了女子著想,是為了女子好一樣。”寶珍已經懶得同虛偽的教書先生說話了。

她抬起手,臂環上垂下來的的鈴鐺叮當作響,“你回去吧,以後不用再來了。”

教書先生大驚,渾身直冒冷汗,“殿下!”

寶珍語氣冷下來,“我命令你,立刻離開這裡。”

教書先生離開後,阿娜爾古麗戰戰兢兢地低著脖子。她方才說的那些話,定是惹惱了公主,不知公主會如何處置她?她真是得意忘形了,仗著公主對她好,說話便沒了分寸。

既然公主覺得女子可以進學堂念書,可以科考做官,儘管

自己不認同公主的話,也應該附和公主的!她懊悔地差點把舌頭咬出血來。

“古麗。”

“公主恕罪!”阿娜爾古麗噗通跪下來,“奴婢錯了!公主恕罪!”

“你沒有罪,有罪的是,”寶珍停頓下來,“男人。”

“呃?”阿娜爾古麗愣愣的。

寶珍頭疼地扶住腦袋,“算了,不說這個了。你去膳房弄一些吃的過來。”

阿娜爾古麗頓住。公主不打算罰她了?

寶珍:“怎麼還不去?”

“這就去!這就去!”阿娜爾古麗欣喜若狂。

見古麗高興地走路都打晃,寶珍的眼眶骨下,染上了一片暗翳。

飛雲殿裡,七王子問宮人,“她還沒來?”

“回殿下,還沒有。”

七王子咬牙,“她傷了我,居然不來看我!這麼久了都不來!”

宮人忐忑道:“公主可能是有什麼事耽擱了。”

“什麼事能耽擱到這時候,從昨日到今日,都多久了!”七王子氣得頭頂冒煙,“她不來見我,我也不會去見她,我再也不會去見她!除非她親自登門道歉,否則我永遠也不會原諒她!”

恰時,有宮人快步進入殿內,“殿下。”

七王子眼眸驟然微亮,“寶珍來了?”

“不是,是琉璃殿那邊有消息傳來,說是上午公主殿下的老師惹怒了她,引得她大發雷霆,氣得連午膳都沒吃。”

“嗖”地一下,七王子起身,“什麼?那老師做了什麼惹她生氣了?”

“暫且不知。”

“連午膳都沒吃?”七王子揚聲,“趕緊地,令人送些吃的過去。”說著他就往外走。

“殿下,您這是要去往何處?”

“琉璃殿,還能去哪兒!”七王子甩袖離去。

宮人咂嘴,殿下剛剛不是才說,除非寶珍公主親自登門道歉,他絕不會再見她,絕不會再原諒她?

七王子風風火火至琉璃殿,“寶珍!寶珍!”

寶珍從屏風後出來。七王子是不是來找他算賬了?她正準備這會兒去他那裡看望他,沒想到他搶先一步來了這裡。她清嗓子,“七哥,對不————”

七王子打斷她,“寶珍,你那老師惹你生氣了?”

寶珍微怔,“是。”

“他做什麼惹你生氣了?”

“也沒多大事,就他有些話我不愛聽。”

“我去處置他!”

“不用,他也沒犯什麼罪,我已經讓他以後不用來我這裡了。”

默了默,七王子道:“你氣得連午膳都未吃,這會兒可餓了?我已經令人準備了膳食送過來。”

聽聞此言,寶珍啼笑皆非,“我氣得連午膳都未吃?你聽誰說的?我是沒有吃午膳,但不是因為生氣,而是因為零嘴吃多了,吃不下。”

七王子眨了下睫毛,“這樣麼……”

寶珍拱手,“多

謝你關心我,對了,你的傷如何了,我正打算去看看你,沒想到你就來了我這裡。()”

他抬起下巴,麵部緊繃起來,你就誆騙我吧,你要去看我早就去看了,怎會還等到這時候!▓()▓[()”

“我這不是想著等你氣消了一些再去看你,七哥,對不住,你消消氣。”她給他斟茶,“消消氣。”

七王子不接茶。寶珍笑笑,“七哥,你就彆生氣了,你瞧你,多好看的一張臉,繃著就不好看了。”

聞言七王子繃著的臉瞬間鬆弛了一些,俄頃,他又哼一聲,“這次我就原諒你了,再有下次,我是不會原諒你的。”他接過熱茶。

坐下後,他咳了一聲,道:“你方才說,我的臉好看?那……”他的口吻僵硬起來,很難以啟齒,“我與其他哥哥弟弟們比起來,誰更好看?”

七王子容貌俊美,其他幾個王子亦如此,其實也分不出個高低來。可寶珍得哄七王子,畢竟她才將他哄好,不能再讓他不悅,“那肯定是七哥更好看,七哥最好看。”

七王子的嘴角無法抑製地翹起來,他正欲說話,身邊傳來一道聲音,“妹妹,你這話可傷了哥哥的心了。”

來人是四王子。

七王子咬牙,四哥這慣會獻殷勤的奴才又來了。七王子語氣尖酸刻薄,“傷你的心了?說實話就傷了你的心了?”

四王子理也沒理七王子,他徑直來到寶珍麵前,“妹妹,我長得難道不及七弟?”

聽完阿娜爾古麗的轉譯,寶珍一時頭大起來。他們為何如此計較容貌的高下之分。這叫她怎麼回答?她也如何能得罪這兩人?

若說他們都一樣好看,那豈不是推翻了她先前說的話,說明她先前在說謊騙七王子。

她乾笑,下一瞬,她按住額頭,身體搖晃了一下,“唉!”

四王子與七王子同時出手扶住她,異口同聲道:“怎麼了!”

“想來是昨夜沒睡好,這會子身體有些撐不住了,乏得很。”寶珍音量降低,氣若遊絲起來。

“快去床上躺著!”

他倆扶著她去床榻上。四王子要給她蓋被子,七王子直接把四王子擠開,“一邊兒去,我來。”

四王子也擠開他,“給人蓋過被子麼?會掖被子麼?”

七王子一噎,從來都是彆人伺候他,他確實沒給人蓋過被子,掖過被角,“這難道還是什麼難事不成?”他又去搶被子。

兩人各拉著被子一角,瞪著對方,互不相讓。

被子都快給他倆扯成兩半,寶珍忙不迭伸手,按住他們倆的手,“我自己來,自己來,不用勞煩你們。”

四王子和七王子同時僵住。

寶珍的手,按在他們兩人的手背上,溫熱的觸感在他們手背上發酵成火苗,燒得他們倆耳根都紅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