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前浮現出寶珍公主白淨的麵龐,圓圓的杏眼,大宮醫心潮澎湃,心裡的浪潮翻騰不止。他使力深深一吸氣,壓下翻湧不停的情緒。
纖凝遮月,溶溶月色,浸染窗欞。睡飽的寶珍抱著掐金絲靛藍蠶絲軟枕,望了望頭頂的圓形穹頂,又望了望四處明藍色與金黃色的華麗花磚,她滿懷悒怏,眉心撮著愁意。
樓蘭王對父王說,他不會殺她。是他認為認錯了人,所以才說不會殺她?萬一他以後查到她的確是那人呢?也許她就
() 是他所說的那個沈秀。
寶珍托腮,眉間愁意更濃。她真正的名字,是沈秀麼?她想快點知道更多關於沈秀的事,想知道自己到底是誰,家在何處,但又不敢去問樓蘭王關於“沈秀”的事,她還想活得更久一些。
她已經將“沈秀”這個名字告知父王,希望父王能快些查明此事。
彼時,魏府,下人見魏朝清出了屋子,忙道:“大人,這麼晚了,您要去何處?”
魏朝清:“後廚。”
下人了然。魏大人這是又要去後廚燒菜。自沈姑娘失蹤後,大人幾乎每夜都無法入眠,一睡不著覺,大人就會去後廚燒沈姑娘喜歡吃的菜,例如魚筍夾子,反沙芋頭,釀山藥,爐焙雞,土豆炙鴨,籠衣金絲球和紫蘇烤肉等等菜肴。
熱油滋滋啦啦地炸著薑蒜辣椒,很快爆出辛辣香氣。魏朝清將魚筍夾子炸進鍋裡,煙霧將他溫潤憔悴的眉目氤氳得模糊不清。
呲啦呲啦呲啦!鍋裡熱油澆滾。魏朝清凝視油鍋,油鍋裡炸的劈裡啪啦的魚筍夾子,仿若變成了他的心臟。
他痛苦地放下鍋鏟。
“大人,您沒事吧!”下人趕忙湊過來。
魏朝清抬手,示意下人退開。緩了片刻,他脫下襜裳。
翌日晨間。魏長生又從噩夢中驚醒。他哭著喚了幾聲姐姐,而後去尋魏朝清。
“舅舅不在?今日休沐,舅舅去哪兒了?”
下人回:“大人又去菩提寺了。”
“舅舅他又去給姐姐求平安了?”魏長生喃喃。
之前為了給沈秀姐姐求平安,舅舅去菩提寺,一走一叩,跪了九百九十九階天梯,弄得他的腿好幾日都走不了路,今日休沐得空,舅舅竟又去了。
魏長生吸吸鼻子,握緊掉了好多肉的小拳頭,“我也要去!”
寶珍吃著早膳,對高昌王道:“父王,王上既然說不殺我了,那我們可否現在就回高昌?”
她一刻也不想待在樓蘭王宮,她怕,怕樓蘭王隨時會砍掉她的腦袋。
“我今晨去拜見王上,王上並不允準你離開,王上說要治好你的腦疾。”高昌王也想帶著女兒回高昌,隻是樓蘭王說這話事,語氣不容置喙,他沒辦法,隻得妥協。
“我寧願不治好。”寶珍泄氣,有一下沒一下地撥弄著酥油番芋。高昌王拍拍她的肩膀,“莫擔憂,君無戲言,王上說不會殺你,就不會殺你。即便他反悔,父王也定會護你周全。”
“多謝父王。”寶珍狠狠地吃了一大口酥油番芋。
祈月宮中,月樓迦翻看奏折時,宮人通報,“陛下,大國巫大人求見。”
“進。”月樓迦頭也未抬。
不一會兒,頭上插著藍羽的大國巫進入殿內。
“陛下萬安。”大國巫行禮。
“何事。”
“昨夜神月燈爆裂,乃不祥之兆,臣便算了一卦,卦象顯示,陛下身邊有一人,會給您帶來殺身之禍,滅頂之災。”
月樓迦仍舊未抬首,甚至沒有問那人是誰,“無人能殺吾。”
他神色淡漠,漫不經心,混不在意。他的這種不在意,建立在他絕對強大,絕對碾壓一切的實力上。
“陛下!為了您的安全,此人必除之!”對月樓迦頂禮膜拜與虔誠信奉的大國巫,不允許月樓迦有任何危險,“卦象顯示,此人為女,名喚寶珍,亦喚沈秀,陛下,此女必除之,否則您會有殺身之禍滅頂之災!”
月樓迦迅疾抬頭,額心藍月泛出淩淩冷光,“寶珍?沈秀?”
“正是此女!”
大國巫剛說完,就隻覺自己的脖子被一隻無形的手掐住。窒息的痛苦讓他雙目發突,“陛……下……”
月樓迦俯視他,“圖蘭布,若你將此等荒唐之卦,謬論之言散播出去,從此樓蘭再無你圖蘭布家族。”
大國巫嘴唇發青,艱難地點頭。下一瞬,脖子上無形的束縛消失。他癱跪在地,大口大口呼吸空氣。
緩過來後,大國巫道:“陛下,就算您認為這卦象是荒唐不可信的,但為了以防萬一,最好還是要除掉此女。”
月樓迦:“她是我的人,誰敢動她。”
擲地有聲的幾個字,霸氣強勢,若冰雪凍住大國巫的耳朵。大國巫嘴唇發顫,最後低下頭,在地上磕了一下。
走出宮殿,大國巫望向殿前方的月神雕像。在他眼裡,神聖而偉大的月神,與月樓迦的模樣重合。
大國巫食指中指並攏放到額心,虔誠而狂熱地輕禱:“月神在上。”
他咬緊腮幫,神色變幻莫測。那女子是王上的人,王上不會殺她。
為了王上,他一定要殺了她。卦象顯示此女在宮中,在王上身邊,且王上方才說了,她是王上的人,王上不會讓任何人動她。
那麼他恐怕沒那麼容易殺掉她。
大國巫神情凝重。忽然,他的腦海裡浮現出了一位殺手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