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臉偏過去,鼻尖和眼眶通紅,“有時候我會覺得,不死兩個字,對我來說是詛咒。但是人總是抓住任何一絲機會,都想要活下去的啊……而且如果,我直接死在這個世界,那我就遇不到你了。”
“喬梔,”謝塵寰喊她名字,“彆哭了。”
這次他真的觸碰到她臉頰,給她擦去眼淚,耐心而溫柔。
少年壓低的眸光下,隱隱閃過一絲陰霾。如果要形容的話,就好像一個老父親沒有照顧好他的女兒,因為她的哭泣而感到自責和愧疚。
將對作惡者的暴怒隱藏在那雙平靜的眼眸深處,不在心愛的孩子麵前,流露出一分一毫。
“抱歉。”
“沒能看見和解救你的苦難,是我的失職。不過,還是謝謝你的信任,讓我看到你過往的記憶。雖然不能消除你的痛苦,但至少,我能做到一些事。”
喬梔低頭。
他掌心裡,赫然躺著幾塊方糖。很像是小時候,奶奶帶她去集市上買的。
她整個人一下子呆住了。
少年修長的手指,緩慢剝開糖紙,將奶白色的糖塊遞到她的唇邊,隱隱甜香散發。
他像一個仁慈的父親,溫柔注視著她。
可是,不是的,不該是這樣的,喬梔極力克製住自己的感情,卻難以克製身體的顫抖,拚命告訴自己彆貪心,彆奢求不屬於自己的東西……這樣的關係已經很好了,不要……
可是還是。
“我喜歡你啊,七郎。不是凡人對神明的崇拜,也不是落難後對施救者的依賴,我很確定我對你的感情,正是女子對男子的那種喜歡。我不相信你看不出來。”
她抬起一雙淚眼,定定地看著他,近乎有些執拗地問道:“七郎,你有沒有,一點喜歡我?”哪怕是一點,一點點。
少年微微一僵,他的手緩慢從她唇邊離開,垂在了身側。長長的眼睫垂落,留下濃烈的陰影,顯得他臉色冷冽如同冰霜。
思索了會兒,他視線乾淨地落在她臉上,表情認真地回應道:
“你的心意我收到了。”
“可是,我對你……並無男女之情。”
真是,毫不意外呢……初戀還沒開始就結束了,喬梔心裡酸澀得發苦,恨不得找個地方大哭一場。
不過,至少也有一點點不一樣吧,瞧他拒絕她的時候,比拒絕那些女修時要認真很多呢。
唉!同是拒絕,誰又比誰高貴呢!
喬梔擦了擦眼睛,笑道:“害呀,我就是開玩笑而已啦,我對很多男孩子都這麼說過的。就連小智……我也……”
看著少年平靜的臉,喬梔驀地尷尬,兩頰瞬間燒紅起來。他看了她的記憶,在他麵前自己跟透明的沒什麼兩樣,他清楚的不得了,她是第一次跟人告白。
“什麼嘛……太作弊了。”對於把記憶給他看了的事,她後悔得不行,又想哭了。
她多希望他能把那句告白當成玩笑話一樣,聽過就忘了,彆太放心上;但她又不想他真的毫不在意,至少,在他的心中特彆一點點。
因為他不知道她有多喜歡他。
是一見鐘情的喜歡,是想要為他變得更好的喜歡。也許她以後,不會像現在這樣這麼喜歡一個人了。
隻是,那樣的喜歡,來不及變成很深很深的喜歡了。
“你說的事,我會考慮的……但是七郎,我覺得,你既然事情做完了,那就早點回去吧。不然我怕哪天我控製不住自己,做出一些我自己都無法預料的事。”
少女捏著裙擺,幾乎是逃也似的離開了,她慌不擇路,差點直挺挺撞到靈光罩上,千鈞一發之際,那罩子一整個消失不見,而她低著頭匆匆離開,完全沒注意到這個異樣。
少年把手放下,袖口垂落。他身形修長而筆挺,恍若謫仙,頭頂,玉蘭花綴滿枝頭,一片花瓣堪堪擦過他的指尖,卻來不及挽留,便墜落在地。
“瞧我們淨世尊。”一道聲音戲謔響起,“又惹了一筆桃花債。”
一個身著月白長裙的女子,緩緩在半空現出身形,她生得極為貌美,額心繪著一枚金色的月牙,裙上也多是金燦耀眼的星月配飾,整個人看上去就很貴,跟白衣黑發的謝塵寰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她是天境神官,月神,月吟憂。
此次前往地境,與謝塵寰結伴而行,前者負責伏魔救人,月神則負責控製越山的局麵,並且在外接應。
她轉動著手中的法器姻緣筆,手上佩戴的金色鏈飾嘩啦啦作響,既俗氣又熱鬨:
“神官下凡,若與凡人糾葛,牽涉紅塵,便是違反了天條天規,不得已時,便會消除那人的記憶。但大多數時候,卻是不必。因為人呐,輕易就會忘記,”
她輕歎,“這世間向來是深情少有,薄情居多。你早已看破紅塵,又怎會為一段感情而卻步?”
“可惜,那個小姑娘瞧著,倒是個重情義的,你在她心裡一時半會兒,怕是消不下去了。倘若日久天長,成了情傷,反倒不美。不如我做一回好人,去消除她的記憶罷。”
誰知少年冷冷道:“不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