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世(1 / 2)

表姐當之無愧的是女孩子裡麵的戰鬥機, 掐架從來不帶認輸的, 慢慢印象極為深刻,不僅僅是當時的生氣,還有身體的疼痛。

她沒跟人家打過架, 頂多平時有點小頂嘴,她家方圓附近的孩子也沒有跟她同齡一起玩的,因此就是想打架都沒有人的, 所以這算得上是第一次了。

大概女孩子打架都是無師自通的, 表姐長長的手指甲掐到她手上的時候, 慢慢一秒鐘就學會了,一下就掐到表姐的胳膊上去了。

等著鬨騰起來的時候,馬永紅來拉都拉不開了,慢慢手上都滲出來血了,掐人的疤痕是不容易去除的,以後都會留著的。

慢慢肯定是沒有表姐力氣大的, 臉疼的有點發紫了, 手指頭也有點發軟了。

但是表姐是個杠把子,依然是談笑風生的,“我不放,我就不放, 憑什麼我先放開。”

馬永紅就去商量慢慢, “你放開。”

慢慢眼淚都出來了,氣性兒也上來了,一字一頓的, 還帶著一點顫抖,“我,不,放。”

最後還是大舅來了,對著表姐一頓說,板著臉,他是極為嚴肅的一個人,說話雖然不緊不慢,四兄妹裡麵少有的一個慢性子,但是作為一個父親,姍姍表姐還是很怕的。

鬆開手了,慢慢也鬆開了,眨眨眼看著自己胳膊上的一二三四五六七八,數不過來的手指甲印,還有紅愣子,突然感覺好痛。

她就說不能跟人家打架,也不喜歡跟人家打架,不值當的。

俺怕就是給人家胳膊掐壞了,也彌補不了自己的損失。

這孩子想的還是聽明白的,傷敵一千自損八百,怪心疼自己的,看著看著眼淚就下來了,這一位是真心疼自己的。

大舅看到了,外甥女士嬌客,少不了又要罵幾句姍姍表姐的,又去哄慢慢,“沒事了,說你表姐了,要是再欺負你,你就跟我說。”

慢慢哭的眼淚八叉的,而是還是好疼,她眼角看到自己的傷,簡直受不了這個委屈,還是要哭一會兒。

為此,慢慢跟姍姍表姐的仇恨,算是正式下來了。

孩子也很奇怪,單純的很,喜好也簡單的很,可是孩子之間的不順眼,往往就是第一眼的事兒,見一次麵喜歡就是喜歡,就會一直喜歡好多年。

不喜歡就是不喜歡,能從三歲一直不喜歡到二十歲,期間的每一次見麵就跟殺父殺母愁人一樣的,一見麵就是鬥雞眼,恨不得拳頭刀子一齊上的,然後突然在二十歲或者某一個長大的瞬間,釋懷了。

“哦,我小時候看你不順眼。”

“是呢,巧了,我也是看你不順眼的很,現在過得怎麼樣了?”

一句話,冰釋前嫌,都能相視一笑,好像小時候流的眼淚都不能再銘記仇恨了一樣,奇妙得很。

這一年的夏天,是大家一起聚集在一起的最後一個夏天,到了秋天的時候,姥爺病了。

姥姥哭著跟馬永紅說,“早就請人去看了陰宅,那裡麵有一顆大樹,先生說了,那樹栽的好,要好好看顧著,你父親還有不少年,樹在人就在。”

“我們一直想著去跟人家換地,結果沒來得及,樹就被人殺了嗎,齊根砍斷的。”

姥爺身體早些年就不大好了,不是這個病引起的,是彆的病症,他父親早早地就沒了,他的叔伯們,也都不在了。

據說早些年馬家是村子裡的大戶,光是親兄弟就是四個,姥爺父親排行老三,病死的。

下麵有個老四,因為饑荒的時候,偷了地裡的玉米,被人活活的打死了。

上麵的老大跟老二早些年愛賭錢,還抽大煙,最後混不下去了,一起去了東北,據說後來在東北安家了,過得還可以,隻是再也沒有回來過。

因此家裡也沒什麼祖墳了,隻有當年被打死的四叔的墳在山裡放著,因為是沒結婚的少年時期死的,因此不允許進祖墳,隻有在山裡麵隨便埋著的,也無人供奉香火,是孤魂野鬼。

還有一個就是姥爺妹妹的墳地裡,是了,姥爺是有個妹妹的,三四歲的年紀就死了,餓死的。

當年沒有了父親,他是個半大小子,母親支撐著家,到處去要飯吃,怕孩子沒了,找不到了,就把兩個孩子關到家裡麵去了,怕到處亂走,也怕人販子,也怕有人吃孩子。

姥爺就跟他妹妹在門裡麵關著,想著去的話,三五天就回來了,餓了就吃家裡的東西,隻是沒想到一去半個月都沒回來,餓了隻能喝水。

不是娘狠心,是世道不好,真的沒有飯吃,要飯的都要不到,人家直接就是放狗的,要不到飯,當娘的是不回來的,越走越遠,隻能想著自己好像是有個遠親,隻是離著很遠,想著去打秋風去。

窮人家的無奈,親戚無論是遠近都去要飯,能有一口吃的,無論走多遠的路都去。

所以如果有親戚上門打秋風,勿欺少年窮啊,如果不是迫不得已,如果不是身後還有孩子老人,沒有人能舍得下去這個臉,逼著的。

姥爺跟妹妹在家裡,餓的就不行了,整日裡趴在門口那裡,門離著地麵有二十厘米的距離,兩個孩子就趴在那裡,隻睜著烏溜溜的眼睛,看著外麵的世界。

兩個孩子餓的在地上趴著的時候,前麵鄰居家裡的大嬸兒看不下去了,她每日裡吃飯,都在嘴巴裡麵含著一口窩窩頭,然後趴在門口那裡,吐出來給姥爺。

“你吃,你自己吃,彆給你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