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彆(2 / 2)

二姑夫不回家,二姑就沒有人陪著回娘家,不敢去很婆婆說,因此盼著娘家兄弟來,來了不是為了幫著乾活,是為了有個人能對著說一說委屈,說一說心裡麵的苦。

結果張向東那麼大一個高個兒,一米八五的人,本來肩膀上扛著一麻袋的玉米,聽到了,臉就下來了,不高興了。

他多好脾氣的一個人啊,都不高興了,那麼大的一麻袋一下子就摔地上去了,“嬸子,怎麼說話呢?”

“我二姐有什麼不對的,今兒我也在,你跟我說說,你彆去說她,她膽子小。”

可不是膽子小,二姑就一直在那裡抹眼淚呢,也是不硬氣,你說你娘家兄弟在,你說出來大家評評理,就一個人在這裡聽著,委屈著流淚。

就這樣,婆婆還不肯住嘴呢。

她婆婆一下子就愣住了,回過神來了,“沒什麼事兒,我就是說說,沒什麼事兒。”

這事兒弄得,張向東也不是那種蠻橫的人,他也是內向的很,這一次是沒聽下去,他人還在這裡呢,還在這裡給你們乾活,就這麼欺負我姐姐,眼裡麵裝不下人了是不是?

打哪兒以後,張向東就惱了,再也沒去過。

大概二姑的婆婆也覺出味兒來了,性子不那麼左了,倒是對著二姑好了一點兒,不那麼刻薄了。

慢慢二姑夫,是常年不在家裡的,他十七歲的時候,父親帶著他去上海,去碼頭上扛大包,裝載卸貨。

吃多少的苦頭啊,上海人又嫉妒排外,所受到的苦頭比一般的打工的還要多多了,慢慢地磨礪出來了眉高眼低,在碼頭上一步步的走出來了,成了個管事兒的。

專門負責的是招工之類的,因為本地人不去乾這些苦活兒累活兒,這麼大碼頭,每天來來往往的都是船隻裝載卸貨的,需要大量的人工。

內地招工便宜,而且人老實本分能乾,能安穩的下來,因此二姑夫就利用老家豐富的人力資源,給帶到上海去。

老家裡的人,都想著大上海,是大城市,工資水平比現這裡高,去了沒什麼不好的,很多人都願意去,每次二姑夫回來招工,都是藥十幾二十個人。

鄉下的小夥子們,呼朋引伴的,三五個一起就去了,哪裡有宿舍,大家夥兒一起去了,也有個照應。

因此都奔著錢去了,趁著年輕去攢錢,撇下來家庭,撇下來老婆孩子就去了。

這次回來,也把二姑借過去了,他跟二姑就一個兒子,叫小山,到了上學年紀了,想著為了上海的戶口,為了優質高等的教育,把孩子接過去,二姑當然跟著一起去了,也算是不在婆婆手底下過日子了。

張向東就這麼走了,走的時候是一個大早上的,鄉下人出去打工,都是背井離鄉,卷著鋪蓋去了,不曉得去了當地可以直接買,就是曉得也舍不得那個錢。

一大早上,秋天的早上,已經是極為涼爽了,帶著濃濃的晨霧,地上帶著一層濕氣,有半邊榮枯的草葉子上麵,帶著一晚上凝聚起來的白霜,沒道理來的蕭瑟。

坐汽車,一天的時間去上海,張向東的頭發長長的,背著一卷鋪蓋,然後帶著一兜子的衣服,馬永紅揣著手,給他遞過去雞蛋鹹菜,還有一卷蔥油餅。

“路上吃,先把雞蛋吃了。杯子裡麵有熱水,一會兒喝。”

張向東隻悶悶的低著頭,似有似乎的答應了一聲,背著心裡繼續往坡下麵走。

馬永紅就繼續跟著後麵,“錢拿了嗎?好好裝著,彆讓人偷了去了。”

張向東看著那走了一半的坡,能看到下麵的人家,還沉浸在一片白霧裡麵,隱約帶著安靜跟祥和,日出未來。

“你回去吧,彆送了。”

聲音帶著哽咽,他聲音一直都是小聲兒的,很少跟人家老爺們一樣的高談闊論,隻有喝酒高興了,才會笑著跟大家一起吹牛。

回去吧,彆說了,再說下去,怎麼好離家呢。

彆說了,回去吧,這樣離開的人才好舉起手來,擦一擦要掉下來的眼淚,彆讓父老鄉親看到。

離彆似乎不應該太長,這樣才能讓離開的人,放心的流下來眼淚,也讓送彆的人,在扭身回家的時候,能從心裡麵長長的歎氣,不至於把留下來的話兒說出口。

各自分彆,離開,有些話兒,不用說,大家都知道。

馬永紅就站在半坡上,看著他的身影漸漸的遠去了,消失在一個大霧的早上。

她記得那一天早上的霧,白的跟幕布一樣的。

慢慢不知道張向東是什麼時候離開的,似乎從某一天開始,沒有任何的前奏,她就習慣了,很快的適應了父親不在家裡的日子。

窮人家孩子早當家,她清楚的很,張向東出去是為了賺錢的,必須要出去的,哭都是沒有用的。

她跟馬永紅兩個人在家裡,地裡麵的活兒,都是馬永紅一個人乾的,一個人累的要死要活的,一些活兒,就不適合女人來乾,沒那個力氣。

可是丈夫不在家裡,就隻能咬著牙去乾,半夜裡開始澆地,一忙起來就是一晚上,連送飯的人都沒有,忙的在家裡吃飯的功夫豆沒有。

收小麥的時候,機器打麥子,得一個人送著麥子進機器,一個人在出口那裡撐著袋子等著,最起碼要兩個人才忙的過來。

可是家裡沒有人幫忙,這時候大家都忙的不行,本家親戚也顧不上你。

馬永紅就跟人家一起乾,有幾個丈夫也不在家裡,出去打工的,幾個女人就商量好了,今兒乾你家裡的,明兒是我家裡的。

女人吃起苦頭來,咬著牙的狠勁兒,基本上就沒有男人什麼事兒了。

作者有話要說:  醉後不知天在水,滿船清夢壓星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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