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上學啊(1 / 2)

慢慢就習慣了,她低著頭, 一步一步的往家裡走, 走了幾步,看到有樹葉子, 秋天的風颯颯的, 吹著落葉一個勁兒的往東邊跑, 不然不能證明西風蕭瑟一般。

她笑了笑,追著那落葉跑,一氣兒到了家門口,極為響亮的喊一聲,“姥姥,我回來了。”

“奧, 快進來了。”

姥姥坐在屋子裡, 扭著頭對著門口喊了一句,剛喊完了, 慢慢就推門進來了。

姥姥在做蔥油餅,對背地裡一個女人來說, 再不怎麼會的麵食上的活兒, 都能做的比一般的人好吃,比如說蔥油餅。

麵在手裡麵揉搓成了長條的,然後切成一個個的小團子,在擀麵杖的威力下,一層層的鋪開,成了一個圓圓的餅, 先抹上一層油,然後再撒上鹽,撒上細細的蔥花,蔥花一定要細細的,不然麵皮子都給硌壞了。

慢慢蹲在那裡看,姥姥就笑,“做在板凳上。”

慢慢還是不去坐著,就蹲在那裡看,“姥姥,我吃脆的。”

大家夥兒都愛閒著沒事兒的時候吃個蔥油餅,一鍋饅頭吃完了,趁著空兒烙餅吃一天,實惠還能改善口味兒。

姥姥都做好了,就去西屋裡麵燒火烙餅去了,她坐在一個玉米葉子編製的蒲團上,慢慢就坐在一個小馬紮上,姥姥生了火,帶著一陣的煙火兒,看著飄飄然的往外走,“慢慢,去屋子裡麵玩兒去,在這裡煙大。”

慢慢不走,她就坐在那裡,看著白色軟趴趴的餅,慢慢的變成米黃色,裡麵綠色的小蔥兒也格外的亮。

香味兒混著木柴的味道,在這個小房間裡麵蔓延,青色的煙從門口溢出來到院子裡麵,然後被風吹著有多遠就走多遠,前後鄰居都能聞到了。

味道,是慢慢最深刻的記憶,吃東西無論什麼樣子的食材,什麼樣複雜的做飯,能讓你吃起來香,才是最好的。

“香的很,給你撕開拿著。”

小餅要脆,就格外的薄,拿出來一個圓圈圈,邊上都是脆生生的,慢慢不要撕開,她吃餅,都是一整個的吃,一圈一圈的吃,先把邊上的的吃了,然後再吃裡麵的,一點兒也不耽誤時間。

姥姥就給她一整個,她尖著手指頭在那裡拿著吃,餅比自己的臉要大,吃起來咯吱咯吱的,一圈一圈的,一會兒外麵那一圈就沒了。

“好吃嗎?”

“好吃。”

“那晚上再給你吃。”

慢慢就點點頭,看著姥姥也卷起來一張餅,卷起來的蔥油餅,不過是比手指頭粗一點兒,軟軟的,姥姥一個人不值當去走蒜泥,慢慢也不吃這個。

因此就去院子裡拿了幾個蒜瓣,不用剝皮兒,就著就下飯的很。

晚上睡覺的時候,慢慢不肯睡,她一天當中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睡覺,因此精神好得很,也不出去玩兒,吃飽了飯,一會兒姥姥就要喊她睡覺。

她躺在那裡,趴在窗戶上看了一會兒的星星,滿天的星光,滿眼的藍色,她慢慢的趴下來,肚子上蓋著一個毛巾被,悶悶的。

“從前的時候,有個人去外地做生意,留下老家裡的老婆孩子。”

“然後呢?”

“他後來賺了錢,回來了,到家裡一看,老婆穿著紅棉襖,孩子在那裡坐著板板整整的,他老婆正在吃飯,遞給他一根胡蘿卜。”

慢慢屏住了心神,心想這大概又是一個讓人沉迷的鄉間故事,多半是神仙之怪的鬼故事。

姥姥就繼續說,“那人想著賺錢了,就去買肉給老婆孩子好好吃一頓,就出去買肉去了。”

慢慢咽了口口水,然後眼睛睜開了,烏溜溜的圓,這孩子怕鬼怕黑,晚上不敢出門,但是愛聽鬼故事。

“然後呢?”

“鄉親聽著他說買肉,就很吃驚了,說是你走後第二年鬨饑荒,老婆孩子都餓死了,你興許是看錯了吧。”

慢慢一個激靈,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然後在那裡慫包一樣的,往裡麵湊了湊。

眼巴巴的追問一句,“然後呢?”

姥姥就繼續說,她困了,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然後他就回家再看,屋子也是破的,門也是破的,桌子上的塵土厚厚的一層,他剛進門,他看著桌子上的胡蘿卜,是跟手指頭。”

慢慢倒吸了一口涼氣,雖然早知道是個鬼故事,但是沒想到是個這麼嚇人的鬼故事,整個人沉迷其中無法自拔,姥姥講的不太清楚,她也不會講故事,那麼多孩子,沒有讓她講故事的,隻有慢慢喜歡聽。

“為什麼是手指頭?”

“誰知道呢?就是手指頭。”

“那他老婆孩子呢?”

“早就餓死了。”

“那他為什麼一開始看著他們在吃飯呢?”

這個問題,姥姥就解釋不了了,“睡吧,明天還得去上學,睡了。”

慢慢就知道問不出來了,她幾歲的人,姥姥就已經應付不了了,一些事兒說不上來,也不知道哪裡來的那麼多東西。

這孩子從小就是這樣,平時不說話,彆人說話的時候隻是聽著,隻有聽到自己感興趣的地方了,才會一直追著問,問出一個所以然來。

慢慢翻個身,小身子蜷縮著,伸手去拉毛毯,全把自己蓋起來,在裡麵悶出來一頭的汗。

還是不肯睡,想著那人的老婆孩子為什麼就餓死了,既然餓死了,怎麼就不去投胎,還要留在屋子裡麵呢。

既然是去做生意那麼長時間,怎麼就不給老婆孩子多留點糧食呢,怎麼就一去好多年不曾回來呢?

還有哪裡來的胡蘿卜,哪裡來的手指頭呢,她愛想這些爛七八糟的事兒,總是浮想聯翩。

直到長大很久後,才慢慢地理解了,大概是商人重利輕離彆,小本起家的商人在外麵,尤其是吝嗇,等著回來的時候,妻兒都餓死了,大概是之前一直盼著他回來,因此怨氣太重,鬼魂作祟。

至於那一根胡蘿卜,後來成了手指頭,慢慢就更不願去想了,但是她想得到,早些年,聽老人講,有吃人的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