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院(1 / 2)

花真丈夫吳青今年二十歲,中等身材,身高不低,在西北男子中卻也不算太高,隻比花真高了半個頭,倒是生得結壯,麵龐也頗有兩分清俊。

他本是花副典軍手下兵丁,自小兒親娘沒了,親爹又娶了一房媳婦,生了兩個弟弟。

但凡天底下既做親娘又做後娘的女子,大半總會對自己親生子女偏心,再說吳家也並不是什麼富貴之家,家裡財產東西有限,給前頭留下的兒子多了些,自己兒子不就少了?

且吳青父親續弦之時,吳青已經長到七八歲記了事,忘不了生母,繼子總念著前頭的那個,吳青的繼母難免看吳青有些不順眼。

她雖沒做什麼大奸大惡的事,隻是爹娘是弟弟們的親爹娘,吳青卻好像一個外人,天長日久的,吳青本還有孝順爹娘的心,也淡了不少。

從小吳青便比人力氣大些,做農活也更快,他自知家裡呆著不舒服,一長到十四歲,便往甘州城裡來投軍。

他投了軍後,先是在城門處守衛,前兩年總督府挑選親兵,他因這幾年狠下心學了不少本事,騎馬射箭功夫樣樣都來得,還學會了讀書識字,人長得也不差,便被選入了總督府花副典軍麾下。

恰是花副典軍要給女兒招婿,吳青自覺家中已有弟弟們孝順他爹和後娘,這幾年的軍餉也大半寄回家中,從前在家時也六七歲便做活,已經償還了他爹的生養之恩。

更兼花家姑娘人生得好不說,性子還十分爽利灑脫,他一見就心裡愛上了,甘願入花家為婿,兩個人去年定的親事,今年春日成的婚,到今兒已有半年多了。

嶽父大人昨日大喜,他也從府上請了三日的假,回來幫著操辦,並見過新嶽母。

在總督府當差,若是白日當值,便要寅正(淩晨四點)便起來操練,卯初二刻吃過早飯,便往自己的位置去站崗巡視,並且還有夜間當值的時候。

時日長了,吳青不但每日寅正準時睜眼,且睡眠不深,一有動靜便立時能夠察覺。

再加上昨晚他心裡有事,一夜也沒睡好,今日早晨不到寅正便醒了,怕吵醒媳婦,隻硬挺著到了時辰,方才起床洗漱更衣。

花真看丈夫一大早利利索索的起床,洗臉穿衣服就坐在一邊等她梳妝,意思是立時過去,忍不住笑問道:“你這麼急什麼?”

吳青咳嗽兩聲,一本正經道:“晨昏定省乃是為人子女應儘之責,今日又是第一次拜見……嶽母,咱們不快些過去,顯得勤謹些?”

花真一麵從丫頭手裡接過一枚纏絲鑲珠金釵,對鏡往發髻上插戴,一麵對著鏡子裡的吳青笑道:“有什麼好急的,你也不想想,昨兒是父親母親大婚,新婚之夜,自然……”

“自然要勞累些。”花真抿嘴一笑,改了口繼續道:“母親才來,當也不好意思的,咱們去得早了,萬一父親母親還沒起,豈不兩相尷尬?”

“依我看,辰初再去也不晚,你若是呆著沒事兒做,還和往常一樣,院子裡練練去罷。”

成婚半年多,吳青深知花真心裡有譜,家裡大事小情連嶽父都聽她的話,家裡家外一把抓,也深為愛重。

既然花真已經發了話,吳青便消了立時過去正房的念頭,果真起身往院子裡操練過一回拳法。

今日花真打扮得比往日隆重了不少,頭上挽一個隨雲髻,戴幾隻金釵珠釧,為了避著新娘,並沒穿一身紅色,卻也是銀紅的棉襖,山茶色的皮裙,腳下一雙洋紅小靴,雖然年紀還淺,往那裡一站,卻頗有當家太太的氣勢。

吳青還在院中打熬筋骨,花真便拿了家裡賬冊來看。

花家也算是世代從軍之家,家中頗有幾分資財,也有些土地收租子,一年有個百兩左右的進項,再加上花副典軍每年一百五十兩銀子的俸祿,雖不大富大貴,卻也十分過得。

現今花真所處的這所宅子雖小小巧巧不算太大,卻是實打實的三進院兒。

第一進院子是門房、一排倒座車馬廄並兩間庫房,庫房裡裝些柴炭米麵,倒座本來住著家裡幾個小廝並男仆媳婦,現在小廝搬出去了兩個,倒座便隻住了三間房,空了兩間。

第二進院子三間正房住著花真的祖母,花家老太太毛氏,東耳房是穿堂,西耳房前頭有一口井,住著服侍毛老太太的兩個婆子並兩個小丫頭。

東廂房本來住的是花良平,現花良平也搬了出去,東西廂房便都空著,隻有東廂房的耳房做了毛老太太的庫房,西廂房的耳房還做廚房使用。

後罩房七間,中間三間是打通的,花真與吳青便就在這三間屋子裡起居,東邊兩間是庫房,西邊兩間一間住著花真的兩個丫頭,另一間設了爐子做茶房。

昨日家中辦了喜事,親近交好之家都送了禮,蘇夫人也賞下東西,彆的還可,夫人之賞是必定要去謝的。

花真坐在堂屋看了一會兒賬本,心內籌劃過一回家事,見吳青收了拳,便命人先悄聲送些早點心過來,和吳青先用了早飯,又叫過老太太屋裡的婆子吩咐了幾句,方和吳青相攜,走前院的角門,往旁邊一所二進院子進去。

開門的小丫頭隻低頭和花真吳青行禮,並不問好,開門關門時都十分小心,生怕動靜兒大了。

這所二進院兒便是花良平並黎二姐成婚的院子。

花良平本是住在正院東廂房裡,但因要成婚,家裡多了人,難免吵鬨,怕擾了家裡老太太養病,便搬到東邊院子居住成婚。

彆的老太太都是年紀越大覺越少,每日早早便醒了,可毛老太太素有頭疼的毛病兒,這兩年越發嚴重,不時發作,有時一晚上都疼得睡不著,隻有天將明時才能稍稍睡上一覺。

因有這個頭疼病,彆的老太太都巴不得兒子孫子一大堆,承歡膝下,毛老太太卻聽不得吵鬨,頭不疼的時候要麼躺在炕上歇息,要麼隻和兒子孫女略說幾句話,或是勉強動動針線,彆的便做不了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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