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道一真的是一個聞名不如見麵的人物, 楚玥不過和對方同室相處了那麼看錦盒信息的一會兒功夫,就感覺宛如有幾千隻鴨子在耳邊嘎嘎嘎叫喚。
都說三個男人一台戲,張道一自己就能演出一場大戲。
不過想到張道一這麼個性格在山上憋了十幾年, 大家都當他是遺世獨立高冷淡漠,不願意沾染世俗塵埃,門下的小弟子們又不敢和張仙師說話,能和張道一說上話的都忙的不可開交,張道一憋成這樣也情有可原吧。
畢竟楚玥可是他目前能逮到的唯一聽眾了。
楚玥忍不住想到, 之前她參加新秀的時候, 那些人如此推崇張道一,將張道一描述的仙風道骨氣質淩然如遺世蓮花,她真的很想知道, 當張道一開始下山活動的時候,這些人會是什麼表情。
張道一說著說著注意到了楚玥的表情, 他頓時就狐疑地住了嘴:“你這是什麼目光, 怎麼了,沒見過喜歡說話的男人啊。”
楚玥:“……”
見是見過, 但是沒見過這麼能說的。
楚玥內心吐槽, 可是她如今是萬萬不敢招惹張道一的,畢竟她說一句話, 張道一能回她一萬句話, 惹不起惹不起。
“既然龍虎山追查的信息我已經收到了, 那就先告辭了。”
百年前韓元清做下的計劃已經徹底了解清楚,楚玥也不打算耽擱下去,而是想要去驗證一番,可沒想到她要走,張道一卻不肯放過她, 竟然眼巴巴地追了上來。
“張仙師?”
楚玥奇怪地看了張道一一眼。
張道一不好意思地乾咳了一聲:“你要去哪裡?”
這個沒什麼可隱瞞的,既然龍虎山保留的信息中提到了韓元清的修煉法門,魔鼎如何修煉的韓少商帶著楚玥已經看過了,楚玥便想要去看一看龍脈的情況,是不是真的被偷偷劫走用來蘊養神鼎了。
“我跟你一起去。”
張道一聞言頓時飛速地穿好了鶴氅:“如今十幾年已過,不知道山下是個什麼情況了,你說的那些我也挺感興趣的,不如一起過去看看唄,我也想知道韓元清的修煉法門是不是真的這麼邪門。”
楚玥能說什麼,她要是和張道一繼續囉嗦下去,那真是囉嗦個沒玩沒了,對方估計也是憋屈狠了,這會兒找不到彆人可以擼羊毛,乾脆逮著楚玥可勁兒擼。
楚玥念在龍虎山和天啟門的交情上,隻好不情不願地領著張道一一起出門了。
出去的時候,偶爾碰到龍虎山的小弟子,那些小弟子全都表情錯愕,沒想到十幾年不出山門的張道一,如今竟然為了近期風頭正盛的楚觀主出去了,便不由打量著楚玥,想知道楚玥是怎麼勸動深度宅男的張道一的。
楚玥真不忍心打破這些小弟子們的偶像幻想,便急匆匆地離開了龍虎山。
張道一畢竟也是當世頂尖的修士,雖然用楚玥的話來說,是血厚輸出不行,簡單解釋就是打架不行,但是其他方麵他也的確是當代宗師級彆的。
兩個人既然都是玄門大佬,便沒有用普通人的方式出行,張道一直接折了兩隻仙鶴出來,二人縱身躍上仙鶴,仙鶴便展翅而飛,不過瞬息間就越過了山川大河。
“這裡就是距離最近的龍脈。”
張道一指著下方綿延的山丘,準確地捕捉到了其中一隻山脈。
他們如今在高高的白雲之上,雲下的一切都變得無比渺小,仿佛玩偶一般精致,張道一指著的那個山脈,從上往下看去,真的宛如一條小龍靜靜地伏在地麵上。
隨著張道一指出龍脈的位置,兩人飛速下降,落在了那條龍脈上以後,楚玥和張道一的麵色都變了。
“龍脈本是靈氣濃鬱之處,供養一方水土人靈,這……”
在普通人眼中,這條龍脈化成的山脈,不過是普普通通甚至有些醜陋的山脊,寸草不生顏色也是醜陋的灰色,但是在楚玥和張道一眼中,這是一條傷痕累累趴在地上哀鳴的小龍。
張道一眉宇間遊戲紅塵的疏離也淡去了,他皺起眉頭,死死攥緊拳頭:“這太過分了。”
楚玥雖然神色也冷凝,可是卻沒有意外之感,畢竟她早已經經曆過邪神之境的洗禮,如今看到這一幕雖然心底憤怒,可是也有種果然如此之感。
當初她就覺得韓霜雪的修行非常奇怪,明明身體中蘊養著大量的豐沛靈力,靈力甚至極為純正凝練,可是表現的卻像是不善於玄門一道的庸才,如今想來應該就是因為這個,因為韓霜雪隻是韓元清用來養靈的神鼎,韓霜雪的那些修為,壓根就是通過吞噬龍脈得來的。
不是自己的東西,又怎麼可能好用,自然跟一步一步淬煉獲得修為的楚玥完全不同。
“龍脈是國之根本,他們如此掠奪龍脈就是為了滿足自己的私心,難道沒有考慮過國運會如何嗎?”
張道一很生氣,他忍不住不停地指責素未蒙麵的韓元清。
楚玥在旁邊冷淡地道:“他們早已經不把自己當成人了,既然人隻是他們成神的血肉養料,又如何會管你國家如何。”
張道一搖了搖頭:“難怪這些年國內一直動蕩不安,山下的弟子們求到我麵前的時候,我還十分詫異,按理說大難過後國運昌隆,應該不至於此,其根結竟然是有人偷龍脈為自己所用。”
“當初封魔一戰死的玄門精銳實在太多了,玄門傳承斷代,我又被困在龍虎山上下不來,這麼多年了,竟然沒有人察覺龍脈出了問題,真讓韓元清養成了一具神鼎出來。”
楚玥淡淡地道:“就算是有人察覺了,也絕對無法活著說出來。”
張道一先是詫異,隨即深深皺起眉:“你說的也是。”
韓元清所圖甚大,又布局百年,自然是做了萬全的準備,如果不是韓元清太過狡詐,龍虎山的山長也不會選擇知道真相的情況下,死死守住這個秘密,直到等到楚玥成長回歸拿走這個秘密才開始對付韓元清,就是因為害怕一旦對付不了韓元清,所有的一切努力就付諸東流了。
龍脈一直好好地矗立在國內各處,如果不是刻意過去查看,一時半會兒也根本察覺不到龍脈出了問題,就好像楚玥從龍虎山得到韓元清的修煉法門以後,這才想到趕緊去龍脈這裡查看,也才發現龍脈出了大問題。
“他竊走了龍脈以後,又用迷障之術,讓韓天驕這個邪神輸入了一些陰氣在龍脈之中,普通的修士彆說是察覺了,一旦走進核心,恐怕就直接被異化了,如果不走進核心查看,也根本看不出來龍脈有什麼不同。”
楚玥不過是看了幾眼,就看出來龍脈的問題到底出在哪裡。
畢竟龍脈本身具有自我修複的能力,就算韓元清竊走了龍脈之氣,龍脈經過百千年的修養也會自我複原,可是現在這小龍已經呈現瀕死狀態,韓元清這根本就是過境之後寸草不生。
張道一咋舌:“他真的是沒有打算給其他人留一分活路啊。”
楚玥卻隱隱察覺到了什麼,恐怕韓元清的這一場生祭,是真的打算拿全人類做祭,自然也不需要留什麼後路,因為萬物生靈,都是他成神祭壇上的祭品罷了。
楚玥和張道一又查看了其他地方的龍脈,和那條瀕死的小龍一樣,有些小龍脈直接就被吸死了,而韓元清大概是擔心做的太過分了,會提前引起旁人警覺,所以兩條大龍脈的情況還算好,隻是有些傷重,也並沒有被注入陰氣,雖說是如此,整個龍脈受損,國運也直接斷裂了。
難怪這些年明明靈異現象頻發,玄門中卻根本生不出力挽狂瀾的天才,更沒有太多精彩絕豔的人物出事,根本原因就在這裡。
因為按照規律,隻要人間有大難,必然會應運而生一些天運之子,如今人間已經算是遭受大難了,卻隻有一些烏合之眾的小人跳腳,並沒有多少一隻獨秀的人物,隻是因為運氣和靈氣都被吸走了。
這些運氣和靈氣都用來成就韓霜雪這個神鼎,無外乎韓霜雪朝著楚玥叫囂成神之路,對於韓霜雪這種庸才蠢貨來說,吸收過龍脈國運的感覺,應該非常膨脹吧。
張道一越看越沉默,最後站在龍脊上,朝著楚玥感歎:“我算是知道為什麼我家先祖師花了這麼大的代價也要傳遞消息了,楚大仙師,我支持你不要多說就是乾他丫的,把這個韓元清還有他的一眾倀鬼打成柿餅。”
楚玥嘴角抽了抽,最後也沒有說什麼,隻是點了點頭。
從龍虎山回來以後,時間過的很快,冰雪消融天氣回暖,很快就到了初春三月,也到了五年一次的道門交流大會時間了。
道門交流大會也是各世家門派展現自己的時候,基本上排的上名號的世家門派都會參加,而且有些規模小的門派世家,往往一去就是一大家子人。
因為道門交流大會,除了可以增強本門弟子們的見識外,門派之間互相交流互通有無,還可以交流一些實時信息法門武器之類的,也會製定未來玄門規劃。
楚玥在道門交流大會的前幾天,就通知了寧柯幾人準備準備,打算帶著玄都觀的眾人一起參加道門交流大會。
出於參與人數的考慮,道門交流大會直接選擇了滇南一處風景秀麗的山穀中,租用的場地可以容納下參加大會的所有門派,就連山穀附近的鎮子都被征用了,用來安置前來參加大會的諸位玄學師。
布置場地的人非常有複古思潮,除了做好了穩妥的安置以外,還專門請了人,將召開大會的山穀布置成了古人召開武林大會的模樣,有模有樣地樹了一個青石碑,碑上刻著道門大會,座次的安排也是有高低主次的區彆。
一些不入流的小門小派安排在了最外圍,高台上坐著的都是鼎鼎有名的門派世家的掌權人,還有各地抽出來的一些容貌嬌好的金童玉女作為侍者照顧參加大會的眾人。
楚玥過來的時候,道協文化宣傳口的部長早就站在山穀入口滿臉熱情地迎了過來:“楚觀主,這裡這裡。”
那部長是個圓胖的中年男人,瞧上去和藹可親,見到楚玥就熱情地上去交流,領著楚玥朝高台上走,還把門口招待貴賓的任務扔給了屬下。
有些沒見過的楚玥的人忍不住側目,不斷猜測著楚玥的身份,不知道這個看起來年紀輕輕的女孩子到底是什麼人,竟然能讓道謝的部長親自迎接,還將對方朝著高台僅有的幾個位置上引。
沒想到走到半路撞上了道協協會的張會長,道協張會長更是萬分熱情地迎了上去,取代了宣傳部長的位置,親自帶著楚玥朝高台走,還熱情地把楚玥介紹給高台上的其他人。
等到楚玥走上台去坐到自己的位置上,驚奇不已地眾人這才看到楚玥麵前的拍子,上麵寫著玄都觀楚玥,眾人當即恍然,原來竟然是最近聲名鵲起的玄都觀小觀主,難怪道協這麼看中對方,畢竟傳言中,對方可是能夠消除邪神汙染的人物。
在道協會長的引薦下,楚玥簡單地和周圍的人打了個招呼,就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了。
楚玥坐到高台上後,寧柯正打算帶著周文和方濤還有魏釗在下方找個弟子席坐下來,他這一次過來主要是看熱鬨的,畢竟這身修為也沒什麼幫助,要是掌教打起來,唯有找個安全的地方躲著,才是不拖後腿的上策,當然了,如果是錢財和彆的困難,寧柯還是能夠提供非常大的幫助,對於這一點寧柯是十分有自知之明。
好在玄都觀的人都比較尊重生財童子,不管是周文方濤,還是蘇小星甚至薛東陽,畢竟就連薛東陽的特辦處也指望著寧柯撥款搞些發明,所以賺錢機器寧柯和魏釗,基本上就是玄都觀的團寵,生怕惹惱了兩人,就會影響自己的福利,對於寧柯這位大師兄那是客客氣氣的,除了掌教楚玥,也就寧柯的話非常管用,寧柯這麼一說,周文幾人自然是滿口答應,跟著寧柯行動了。
就在寧柯帶著人按照指示牌去弟子席的時候,突然有人滿臉詫異地叫住了寧柯:“喂,你……你不是寧家的那個小子嗎?”
寧柯微微皺眉,停下了腳步,周文幾人驚奇地看向了寧柯,魏釗小聲道:“老寧,你在玄門有熟人啊。”
寧柯在玄門當然有熟人,而且都是一些不想見到的熟人,當年寧柯被家族拋棄的時候已經十多歲了,容貌差不多定型了,這麼多年來,他的五官並沒有太大的變化,有人認出來他也是正常的,隻是沒想到這麼巧,竟然真的在道門大會上碰到了。
想到這裡寧柯歎了口氣,所以這才是楚玥提起所有人都要參加道門大會的時候,寧柯心底不大情願的原因,他是真的不想再見到那些人。
“這麼多年了,我還以為你早在被寧家拋棄就該被鬼嚇死了,沒想到竟然還能回來啊。”
那人語氣中不見有多少重見熟人的喜悅,反而有幾分幸災樂禍的輕蔑。
聽到對方這麼說話,寧柯是不可能假裝聽不見了,他滿臉假笑地看向了對方:“那我可真是活的讓你失望了,最起碼比你好。”
對方臉色頓時就變了,沒想到當初受人欺負的小男孩竟然還有回嘴的膽量,他上下打量著寧柯,又看了看寧柯身邊站著的魏釗周文三人,不屑地哼笑了一聲,眼底閃爍著惡意:“你該不會是加入了什麼草台班子的門派吧,這裡有你們的席位嗎,該不會是不要臉地過來蹭位置吧。”
兩個人交談到現在,周文和方濤基本上也聽出來來者不善了,聽到這人侮辱寧柯,還攻擊玄都觀,周文和方濤都變了臉色,魏釗更是伶牙俐齒連連諷刺:“那請問閣下又是在哪裡坐,不如指出來讓咱們小門小派的見識見識?”
說話的人哼了一聲,臉色不太好看也說不出話,因為他其實才是厚著臉皮蹭了旁人才進來的人,彆說是座椅了,他隻有站著的資格,因為他是以彆人家侍從的名義進來的。
聽見魏釗說話,這個人打量了魏釗兩眼,一眼看出了魏釗是個根本沒有修為的普通人,這人當場就冷笑了起來,不懷好意地朝著寧柯道:“既然你們如此有恃無恐,想必一定修為非凡,不如讓我試探試探這位道兄的實力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