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星者說著抱歉，卻沒有一點歉意，相反，占星者話語中帶了一絲愉悅的笑意。
“如果是其他普通導遊，恐怕事情會像你說的那樣發展。但探索者是不同尋常的，不要用常理來看待他。”
“他沒有變成惡魔異化態，你瞧，他變成了什麼。”
噗通！
從豪華遊艇墜入海中不過是一瞬間的事，丙一早有預謀，沒有像一張餅一樣愣愣拍在海麵上。相反，他入水的姿勢堪稱標準。
在身體還算好的時候他體驗過很多刺激的玩法，在美利堅最南端，罕見的綠沙灘懸崖上跳海，角度稍有偏差就會撞到鋒利礁石上粉身碎骨；在法國摩納哥，於維拉佛漢斯的藍海中無設備潛入深海，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葬身海底。
因此當身體被冰冷海水包裹時丙一很平靜，周圍的雨聲雷聲和人的尖叫聲一瞬間想被隔在一層厚厚的膜外，顯得無比安靜。丙一沒有那麼快的召喚玉米筍，他屏住呼吸，用特殊姿勢向下沉而不是因自身浮力浮回海麵，深藍色的鬥篷在海水中舒展，仿若水母的傘蓋。
又像是……
像是什麼？這種深藍近黑的顏色，在這種黑沉沒有一點光線，如深海的海水中？丙一腦海中閃過一絲熟悉感，好像曾處在這種環境中，在哪裡見過類似的東西。
要更龐大，更強悍，更恐怖，更……
嘩啦！
一個大浪打來，掀起洶湧浪潮，丙一還是距離海麵太近了。他向更深處潛去，睜開眼尋找狄飛羽的身影。在海洋中睜眼其實很不安全，尤其是在滿是汙染的海水中，即使丙一感受不到疼痛他也能覺出眼球像充血一樣腫脹，在漆黑海水中什麼都看不到。
但他是導遊，他自然能知道旅客在那裡。狄飛羽被海浪衝到百米外了，還在更深的地方，情況似乎有糟糕。丙一繼續下潛，隱約覺得身體各處都傳來不舒服的感覺。
可能是他現在太虛弱了，也可能是這片海水中潛藏的神秘超凡的力量。耳邊似有人在竊竊私語，因窒息而難受的肺部火辣辣的疼——是疼痛，也許是幻覺，丙一近乎欣喜的感知身體發生的變化。
首先是難以忍受的寒冷，這種冷不僅是在十月中旬跌入冰島海中的冷，更是一種在逐漸侵入四肢百骸，侵入骨髓的森寒，像是有異物貪婪的漫過皮膚，侵入人體，它想要汙染這具身體，想要占領這具身體，瀕死的痛苦是幻覺也是噩夢，寒冷能將思維凍結。當人真認為自己死亡，他就已經死了，會徹底化為汙染的一部分。
丙一並沒有反抗，他嘴角洋溢著淡淡的笑，身體因痛苦不正常的痙攣顫抖，因痛苦而死亡，多麼讓他驚喜的死法，他享受著無法忍受的劇痛，享受著瀕臨死亡的快感。人死後會怎麼樣，死後會畸變成怪物嗎，丙一感覺自己生命力在衰退，力量卻在增強，似乎有畸變在他身體上出現。
這種力量感，異變感讓他著迷又沉醉，他的身體本該因痛苦近乎崩潰，但他的精神卻有無比的放鬆平和，甚至興奮期待。
汙染搞不懂了，本能開始侵入他的神經，那些嘈雜混亂的囈語幻聽逐漸變成丙一記憶中熟悉的聲音。
‘人死後會去哪裡？’
丙一依稀記得自己小時候問過哥哥，在查閱資料發現失去痛覺和負麵情緒的基因缺陷者通常會早死的時候。
‘人死了就沒了’
在他再三興致勃勃追問會不會有陰曹地府，會不會有天使惡魔的時候，比他年長的男人停下手頭的工作，聲音冷靜又嚴厲。
‘沒有閻王地府，沒有天堂地獄。好人和壞人死後都一樣，年輕人和老人死後也沒什麼不同。’
男人嗤笑，似乎為他天真的話語感到可笑，敷衍道‘如果你想上天，我可以給你買張機票。’
‘天使這種東西不可能存在’
人死了真的就沒了？
哥哥失蹤很久了，往常想起過往丙一隻會覺得懷念，但現在他卻生出一股遲來的叛逆。就好像什麼事情發生過，他隱約知道哥哥不一定是絕對正確，沒來由就想駁上一駁。
天使真的不存在嗎？他明明——
明明什麼？他像是忘記了什麼，但就算記憶失色，身體本能仍在。
一點光亮了起來。丙一著迷望向自己指尖點亮的光，那是金黃與銀白交織的光，就像黃金和白銀，在他畸變發黑的指甲上亮起，瞬間驅散了黑暗。他背後長出了什麼東西，在鬥篷之下，是明亮的，溫暖的，光明的，它慢吞吞劃過海水，讓丙一想在海洋中飛翔，翅尖舒展在丙一麵前，是燦金色的羽翼！
是天使！在看到羽翼的刹那間丙一就明白，自己擁有天使的力量！天使果然是存在的，金色的光芒映亮深黑色的海水，丙一看到了不遠處的狄飛羽。他情況極為糟糕，但還沒有死亡，甚至仍保持清醒，望向丙一的目光中是不敢置信和無法言說的激動震撼。
當丙一目標明確遊向他時，白金色的光芒映照在狄飛羽的眼中，讓他的眼神近乎虔誠，狄飛羽也拚命向丙一遊來，但下一刻他眼中滿是恐懼驚駭，拚命向丙一打手勢。
光明亮在被汙染的深黑色海洋，能為人帶來希望，也能吸引汙穢肮臟的怪物。一頭數米長的龐然大物如魚·雷般凶悍撞向丙一，它張開的血盆大口中滿是猙獰扭動的觸手，竟是一頭畸變的小須鯨！人和它的巨口比起來無比渺小，一股難以抵抗的強悍吸力襲來，它貪婪要將他們兩人全都吸入口中！
丙一擋在狄飛羽麵前，翅膀手腕都被觸須纏住，但這種滑膩冰涼的肮臟感根本沒有想象中的刺激，他竟覺得惡心作嘔。不不，他不想和這頭小須鯨親密接觸。丙一手悄然虛按腹部，當施展天使之力的時候他隱約覺得胃裡有一股強悍的，與天使同源的力量。
隻要他將這股力量噴吐出來就能解決眼前困境！但在汙濁深海中張嘴就意味著要喝下肮臟的海水，還是距離腐爛畸變小須鯨如此近的海水——也沒有其他辦法了！
“嗚——”
但就在丙一即將張嘴之際，不遠處突然響起一聲熟悉又陌生的鯨鳴。竟然屋漏偏逢連夜雨，又來了一頭鯨魚！然而狄飛羽驚駭表情凝固在了臉上，下一秒他就看到一頭圓滾滾的虎鯨以極快的速度，凶悍一頭撞開了他們麵前的畸變小須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