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宇宙的旋律不止響徹在巴比倫內, 甚至連在巴比倫外冰島的諸多旅客導遊都隱隱能夠聽到。此刻的冰島是一片深沉無光的黑暗,隻有猩紅色的旅社光路。但當這隱隱的樂聲響起時, 冰島漆黑混沌的蒼穹卻隱隱顯出一輪血色的日影。
它像是日全食的模樣,隻有最外層一圈血色亮光,內裡和外麵全都是深沉的黑暗。但這黑暗和北歐神話毀滅後的黑暗混沌卻有微妙的不同,一些在感知和雙眼方麵有橙色稱號的旅客導遊就看到在影影綽綽恢弘威嚴的歌聲中,好似有一張暗金色的大網悄無聲息蔓延向整個天際,縱橫交錯的網線每一個交叉點都比單純的線要更明亮幾分, 就好像是天上的星辰。
仿佛是在最初原始混沌的宇宙中太陽灑出命運之網,在黑暗荒蕪的天際編織星辰!
“萬物主宰……”
“萬事萬物的主宰……”
歸途陣營處,百曉生收起從不離手的紙筆側耳傾聽命運之歌,輕輕打著節拍,隨後他仰頭看向夜空靜靜感悟,雙眼閃爍起深邃的紫光,用觀察者的稱號更深的觀察命運之網的變化。
“這是北歐神話的命運之歌。”
“探索者是當前北歐神話中唯一的神, 他既是神,也是巨人,是唯一的主神,也是創世神。”
他說的這段話拋卻了以往的數據分析,倒有點像占星者那種神叨:“他是毀滅, 也隻有他能帶來新生。當他全力施展命運權柄時, 北歐的宇宙會歡欣震動共鳴, 為他‘創造世界’做好準備。”
當然, 探索者使用命運權柄肯定不是創造世界, 百分之九十九是要展開命運之網,重新連接起黑寡婦的過去與現在,再將她的未來編織到一起, 來促使她複活吧。
隻不過北歐命運權柄包括北歐的命運之歌和探索者的力量真的很契合,百曉生推了推眼鏡,又摸出紙筆來飛快記錄推算,北歐的命運三女神是依照宇宙,依照‘萬物主宰()’的意誌編織的命運之網。探索者甫一使用命運權柄——而且還隔了一層巴比倫,都能引起這麼大的宇宙共鳴,他的核心稱號恐怕和這首命運之歌有很大的契合處。
萬物主宰,萬事萬物的主宰……
主宰嗎?
百曉生不停書寫的筆頓了頓,如果真有‘主宰’這種稱號,它代表的意義實在是太大了。如果它是探索者初始稱號的進階……探索者和嬉命人都擁有同樣的初始稱號,進階方向就算不一樣也會有某種本質的類似,百曉生推算他的稱號肯定也會和命運有關,之前海報上顯示過的‘悚途’就映證了這點。
隻是瘋魔悚途品味起來太過血腥不祥,但如果是……主宰悚途,那意義可就徹底不一樣了。
“哈哈,原來是翠導呀。”
沉思中的百曉生被鹿書橙打斷了思路,就聽她放心似的舒了口氣,小聲笑道:“唉呀媽呀,嚇我一跳,太陽一出來我還以為是嬉命人要拿下巴彆塔了,急的我不行。”
“嗨,橙姐你這想的就不對,瞧把咱飛白都給整沉默了。”
站在前邊的王澎湃聞言回頭侃道:“咱東區老大哥多縝密一導遊,奪一個破爛巴彆塔那還不至於把印加太陽招過來,那是人底牌老家。”
“哎,不行,又沒管住我這張嘴。”
王澎湃話剛禿嚕出口就後悔拍了拍臉,過去那些年跟東區屠夫聯盟敵對慣了,嬉命人更算是那邊的黑老大,手段狠性子冷,不說他在太陽門安生的那五年,之前那些年兩邊人沒少真刀真槍乾過架,王澎湃也不止一次倒黴被抓去白嫖當司機,那真是得虧他老王心裡素質好,實力也硬,大場麵見多了撐得住場,不然那麼多團滅戰績早該有他的名。
但人沒死,肚子裡的氣也憋不住啊,他私下裡跟好隊友們吐槽吐槽,給嬉命人編幾個外號啥的釋放壓力都養成了習慣,但現在情況可不一樣了。他們翠導跟嬉命人是一個娘肚子裡出來的,而且明顯還挺重感情。等以後都住到駐地裡,你吐槽調侃人家親哥被翠導聽到心裡肯定不得勁,王澎湃麵粗心細,不然當初現實裡也做不了那麼久的線人,各個方麵他都蠻注意的。
這次不小心沒憋住又叫了外號,是他心裡屬實還挺緊張的——唉,不是信不過安隊,但翠導要是真跟嬉命人走了那可咋辦啊?王澎湃真是忍不住擔心,哪怕空空道長現身和半命道人切片主事人在前,巴比倫疑似爆炸在後,都根本沒法百分百占據他的注意力。
唉雖說這事可能性應該不算高吧,但就算是百曉生也不能百分百保證翠導跟他們安隊一條心,這事整的王澎湃一直都挺憂心忡忡的,甚至私下裡想過好幾回。
翠導要真是或自願或被掠到屠夫聯盟那咋整?硬碰硬肯定是不行的,容易再把關係搞僵。懷柔政策也不能安隊去,安隊可是跟翠導深度聯結了,不一定能把持得住,他這要是向嬉命人一低頭那就是一輩子低頭,他們歸途可就是任人捏扁揉圓能被嬉命人隨意玩弄了。
除了安隊以外其他人也不合適,到最後恐怕還得是他歸途副隊王澎湃出麵,去恬著臉再給嬉命人當司機來充當雙方緩衝劑建立聯係,到那時他又得過團滅來團滅去苦中熬油的煎熬日子。
命苦啊,王澎湃抹了把額頭虛汗,苦哈哈心裡祈禱等這次結束他們能安心把翠導這尊大佛接回駐地,彆的那都不算事。
“這bgm消失了,太陽也沒了,翠導應該是完事了?”
汪玉樹的話把王澎湃思緒扯回了當下,正如他所說,那種若因若無的恢弘共鳴樂聲已經消失,原本出現在黑暗蒼穹的那輪日影也再次隱沒到了黑暗裡。隻剩那張若隱若現的金色命運大網如緩緩垂落的輕薄紗幕向著巴彆塔落去,金色的命運細線將巴彆塔包裹——
來了!
巴彆塔內芬裡爾狼腹中,衛洵猛然睜開雙眼,剛才他陷入了某種玄之又玄的境地,正如百曉生所說,明明是第一次使用北歐命運權柄但衛洵卻覺得它跟自己非常契合,尤其是跟主宰的稱號。靈魂深處傳遞出的某種欲求讓衛洵差點就要沉浸其中,把代表過去現在與未來的命運大網烙印在主宰黑色鬥篷上,然後借命運創造之力去捏北歐神了。
幸好在他有點走火入魔的時候小光喬治用它扭曲的歌聲破壞掉了一點宇宙韻律的協調,讓衛洵立時恢複了清醒。回想剛才他驚出一背冷汗,神哪是那麼輕易就能創造出來的?就說巴比倫神話最初一批的後代神都是龍母和阿普蘇生出來的,那也得有人生再加上漫長的歲月才行。
他要是真沉浸在領悟命運和創造權柄裡,真去造北歐眾神,就算他最後真搞出來了,能徹底掌握命運權柄實力迎來大增長,也得消耗大量時間。就跟被下放到陰間的丹林一樣,等他再回來巴比倫連口熱乎氣恐怕都沒了。
還好喬治叫醒及時,而剛才的短暫頓悟讓衛洵對複活黑寡婦有了更多把握,他深藍近黑的眼瞳中迸射出星點金芒,星星點點金芒縱橫交錯,隨著他的注視落到了黑寡婦的屍體上,如同覆蓋了一層金色大網,罩住了黑寡婦輕微抽搐掙紮的身軀。
她的靈魂已經被喬治從巴比倫冥界帶回,她的身體也清理掉了全部的汙染。靈魂和身軀承載著她一路走來收獲的,突破的一切,在大量生命之水的灌溉下其實她已經能夠複活,但要真就這樣複活,那黑寡婦和巴比倫的牽扯實在太深,而剛複活時靈魂與身體顯然不可能相容,會有一定時間的虛弱期。
但和巴比倫之間過度的牽連卻有大概率讓黑寡婦一複活就收到瀕臨毀滅的巴比倫衝擊,她的靈魂根本承受不住,甚至撐不到衛洵徹底接手巴彆塔的時候,很可能一下子就會從身體裡跌出去,而後隨著破碎的巴比倫一起消亡沉淪——但當衛洵用北歐的命運之網籠罩住黑寡婦的身軀時,一切就截然不同。
金色光芒點點,如霧氣升騰,在黑寡婦身軀上方隱隱綽綽顯現出了一些模糊的畫麵,從小到大……那時黑寡婦的過去。她的家族確實是紮根於北歐的古老世家,而黑寡婦年幼時就被送到冰島生活了很長一段年月。她的過去在冰島,她現在也在冰島,這讓冰島的命運權柄能最大限度對她起到作用,來減弱她和巴比倫的聯係,讓她能撐到衛洵接手瀕臨毀滅的巴彆塔。
“命運。”
觀察著金色光點在黑寡婦身上跳動,看著喬治變化成小貓頭鷹的模樣飛撲到黑寡婦心口,用喙溫柔的不停摩挲黑寡婦的下巴,隱隱好似是重新建立起了導旅聯結。衛洵在心生感悟時不由得感慨,如果不是在冰島,如果黑寡婦沒有在冰島待過這麼長的時間,如果不是毀滅了冰島神話徹底掌握了北歐命運權柄,那黑寡婦成功複活的難度不會比喬治低太多。
衛洵初次使用命運權柄,就深切體會到了命運的強大、神秘與美妙魅力,讓人忍不住探索,讓人禁不住想要沉迷……但衛洵不會在同一處地方跌跟頭,他這次並沒有再沉浸其中,而是一直凝視著黑寡婦,當命運的金網與她徹底融合的瞬間,衛洵手中出現阿普蘇的權杖,杖頭壓住小貓頭鷹喬治柔軟的胸脯把它牢牢壓在黑寡婦心口,就像他們被太陽權杖刺穿胸膛而死時那樣。但彼時是無能為力不甘痛苦的死亡,現在卻是從冥府歸來,重獲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