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永遠守著小殿下(1 / 2)

自德臨帝登基以來,今年首次春闈策論出自經史子集。

《魚我所欲也》本是一篇深度討論生死性善的佳作。

但因它是德臨帝所出,所以對於眾多舉子而言,這個題裡麵,埋了一個驚天大雷。

墨遐食指敲擊木桌,抬頭隱晦地看了一眼賀鬆。

不受寵的高門庶子。

明明之前連隨同家人入宮赴宴,得見天顏的機會都沒有,卻能準確知道德臨帝心中所想,並在適當時機,揣摩聖意,精準出擊。

據說德臨帝看了他的文章,龍顏大悅,力排眾議封其為狀元郎。

如此七竅玲瓏,不愧未來位高權重,名譽天下。

陸塵彰七歲之前從未讀過書。

墨遐成為他的伴讀後,儘管費儘心思為其講解輔導。可陸塵彰再聰明,三年時間終究比不過其他皇子伴讀從從小開蒙的基礎。

所以在看到這道題時,陸塵彰的小臉當即皺成一團。

墨遐鼓勵地看了一眼陸塵彰,捏了捏他的小手,小聲道:“殿下,這篇文章我不久前才給您釋義過。殿下這麼聰明,肯定早已理解透徹。您不要害怕,把自己心中的想法寫下來就好。”

陸塵彰本就聰慧。

若是學習時間再長一些,假以時日,超過被太傅和眾位夫子讚不絕口的大皇子亦是板上釘釘。

如今的他雖然有些抗拒,但墨遐如此慰勉,陸塵彰心中激蕩,握著墨遐給他量身打造的小毛筆,僅是思考了一會,便開始奮筆疾書。

陸辰琪鋪開雪白的上等宣紙,左手不自覺地撥動著垂掛在腰間玉佩上的長長穗子,垂眸望著“魚我所欲也”五個大字,遲遲不肯動筆。

過了很久,他才似是深深歎了一口氣,提筆沾墨。

“......國之所欲為天,天之所欲為民,民之所欲為生……”

一個時辰之後,幾乎所有人都寫完時,賀鬆命書童將大家的卷子收上來,細細審閱。

墨遐打開木塞,將帶著些涼意西瓜露遞給陸塵彰:“殿下,您先喝一些。”

邊說,邊用餘光瞟向墨雲朝。

墨雲朝站在墨雲陽身旁,對著墨遐的方向指指點點。

兩片眉毛下撇成八字,腮幫緊咬。

墨遐搖頭:“蠢貨。”

陸塵彰捧著西瓜露,小口小口喝著,覷著墨雲朝漲紅的臉色,小聲道:“阿遐,我怎麼覺得你這個弟弟,好像不太聰明?”

墨遐忍俊不禁:“殿下,自信一點,把好像去掉。”

墨遐回想昨晚在榮安堂的那場交鋒,越想越覺得造物主之神奇。

墨思珍和墨雲朝怎麼就會是龍鳳胎呢?

“我繼母所出的這三個孩子,墨雲陽天資聰穎,墨思珍縝密非常,唯有墨雲朝,說好聽些是單純天真,說難聽些便是蠢笨如豬。”

陸塵彰和墨雲陽一同在明鑒閣學習三年,也明白墨雲陽學問確實不錯。

墨遐藏拙,墨雲陽在伴讀中幾乎無人可與之匹敵。

崔太傅也稱讚過,假以時日,墨雲陽必定前途無量。

陸塵彰好奇:“阿遐,我好像還從來沒有聽你提起過你的大妹妹,墨大小姐。”

墨遐平日無事,便把明襄侯府發生的趣事編成睡前段子,哄陸塵彰睡覺。

陸塵彰知道明襄侯府所有人,唯獨對墨思珍知之甚少。

墨思珍……

墨遐腦海中浮現出一張雖然稚嫩,卻已初露鋒芒的姣容。

他甩了甩頭,把墨思珍的臉從腦海中剔出:“我這個妹妹.....若她身為男兒,明襄侯府哪還會有墨雲陽的地位。”

“哦?”陸塵彰更好奇了。

墨遐鮮少誇獎他人,便是自己,也隻有在功課做得特彆好的時候,才能得到墨遐一句溫柔的讚美。

如此盛讚,這在墨遐口中可是頭一回。

墨遐不願意在陸塵彰麵前提及墨思珍,揉了揉陸塵彰的小腦袋,笑道:“殿下,日後有機會,我會告訴您有關我與我大妹妹的爭鋒。您現在快些回想一下自己方才做的文章,回宮之後,我可是會考您的。”

陸塵彰非常聽墨遐的話,聽墨遐如此說,放下手中的小竹杯,乖乖拿起了羊毫。

............

賀鬆一目十行地檢查著所有皇子伴讀的試卷。

翻到墨遐的試卷時,賀鬆眼眸中劃過一絲欣慰讚賞,卻是佯裝憤怒地抽出放在一旁,仿佛看到了什麼令他厭惡不滿的東西。

書童看著沙壺漏儘,拿起銅錘輕輕敲擊著角落的編鐘。

“鐺——鐺——”

所有的皇子伴讀陸續回到了自

己的座位上。

墨遐將陸塵彰喝了很久都沒有喝完的果露收起,不顧陸塵彰哀怨的麵容:“殿下,上課了。”

看著陸塵彰可憐兮兮的眼神,忍了忍,墨遐終究沒忍住:“殿下乖,等回開陽宮,我再給您做,好不好?”

台下將將安靜,賀鬆拿起一張宣紙,抖了抖:“墨遐。”

墨遐似是早有預料,不慌不忙地站起:“老師,學生在。”

賀鬆將墨遐的試卷展開:“我讓你們以《魚我所欲也》寫一篇策論,你為何卻是將這篇文章默了下來。”

墨遐不慌不忙,大言不慚:“回老師的話,學生愚鈍,所學尚淺,時至今日僅僅隻能將其默下,並不知曉深意思想。未能寫出文章,還請老師責罰。”

明鑒閣中,瞬間響起低低嗤笑。

“哈哈哈——”墨雲朝最是誇張,指著墨遐上氣不接下氣,“墨遐,你好歹也是我們明襄侯府的公子,竟然連這麼簡單的文章都沒有學過。也太丟我們侯府的臉了。”

墨遐坦然看著賀鬆,餘光卻是瞟向墨雲陽。

墨雲陽與墨雲朝隔著幾個桌子,犀利目光恨不得凝成麻繩絲線縫上墨雲朝的嘴巴。

偏生墨雲朝不自知。

好不容易抓住一個能夠奚落墨遐的機會,焉有不報複之理?

陸辰琪坐在最前排,凝視著墨遐工整的字跡,眼眸微閃,不急不徐開口:“墨四公子,你與墨二公子同出明襄侯府,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如此落井下石,豈不是讓旁人看了笑話。”

墨雲朝笑聲嘎然而止。

賀鬆仿佛並未聽到台下公子們的放肆,望著墨遐神色淡淡:“墨遐,既如此,日後你當更加勤勉。這次本官便不罰你,回去仔細研讀四書五經,這等不知,切不可再犯。”

墨遐微微躬身:“多謝老師。”

陸塵彰不喜歡墨遐被人嘲笑,待墨遐坐下,拉著墨遐的手道:“阿遐......”

墨遐指著墨雲朝悄悄道:“殿下,你覺不覺得,墨雲朝此時就像一隻被扼住咽喉的軟腳鴨。”

陸塵彰“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忘了方才的不愉快:“像......特彆像......”

賀鬆放下墨遐的試卷,又開始點評他人的文章。

明鑒閣的學生,最大不過十三歲。就算開蒙再早,家

族中請了無數大儒為其教導,終究是閱曆尚淺。即便通讀經史子集,也是理解得淺顯粗糙。

更有甚者,抓耳撓腮隻寫出幾句話,胡亂地交了卷。

這等文章,賀鬆僅是看了一眼,便放在一旁,不再過問。

陸塵彰小聲問:“阿遐,你覺得這次誰能拔得頭籌?”

墨遐毫不猶豫:“大皇子殿下。”

宮中是瓊貴妃的天下,明鑒閣以崔太傅為尊。

無論是誰,都不會願意做那隻出風頭的鳥。為了一時得意,得罪未來的儲君。

陸辰琪文章做得向來中規中矩。既不出彩,也不會輕易讓人挑出什麼錯處。

大皇子看完陸辰琪的文章,既是滿意他的內容,又對他的文采有些隱隱的不屑:“四皇弟,我聽蓉嬪娘娘說,你平日最愛看書。怎麼書看了,學問卻沒有一絲長進?”

陸辰琪有些無奈地指著自己的文章:“大皇兄又不是不知道,我那哪叫愛看書?都是母妃在姨母麵前,慣愛吹噓炫耀,沒得長了我的虛名。我一看那些什麼策論史書,便是腦仁生疼,哪有風花雪月的琴譜詩詞來得暢快?”

大皇子恨鐵不成鋼地看著陸辰琪:“四皇弟,你以前年齡小不懂事,看這些沒用的雜書便也罷了。如今你年歲漸長,也該多乾些正經事。母妃高興,蓉嬪娘娘也高興。”

陸辰琪抿著唇,皺著眉,似是很不情願:“大皇兄您快饒了臣弟,臣弟可沒有那等閒心。若是母妃問起,您還要幫臣弟打掩護才是,切莫慫恿著母妃收了臣弟那些琴譜。倘若如此,臣弟當真是生無可戀,不知該如何活在這個世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