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紀實詩】杜甫石壕吏 廢立太子,處置……(1 / 2)

嘲笑完兒子,李隆基神色一冷,殺意攀上他的臉龐:“廢立君主、掌控兵權,這群閹貨也配?”

李隆基伸腳踢了踢跪在地上的高力士,冷聲道:“去把李輔國和魚朝恩給朕帶過來!”

高力士忙不迭地爬下台階,因為太過匆忙,一個沒留神,不小心碰了下跪在地上的李亨。

李亨剛一回神就對上了高力士那張麵白無須的臉,他頓時勃然大怒,劈手奪過拂塵,發泄般地朝高力士身上抽去:

“閹貨!閹貨!李輔國!魚朝恩!”

高力士哪敢反抗,捂著腦袋任由太子發泄。李隆基卻看不下去了,他猛地起身,抬腳踹向李亨肩膀。

李亨一時不備,竟然被直接踹下了台階,咕嚕著滾進人群,被哥舒翰和李光弼眼明手快地一把扶住。

“聖人!”哥舒翰皺眉,看著暴躁失態的皇帝,有些失望。

見眾臣圍觀,李隆基勉強收斂怒容。他先是背著手在亭中來回走了三四遭,隨即猛地回身,目露希冀,望向眾人:

“朕欲廢太子,眾卿何意?”

李隆基思來想去,覺得問題還是出在太子身上。

他本就對“太上皇”一事頗有微詞,原本看在“長安收複、二宗還朝”的份上,李隆基勉為其難地容忍了李亨越殂代皰、私自繼位的事情。但如今閹人之事一出,李隆基立刻又怒火中燒。

他望著躲在人堆裡的李亨,越看越不順眼——眼神躲躲閃閃,脊背畏畏縮縮,看上去就毫無主見、難成大統,難怪被兩個閹人玩弄於股掌之中!

還是應該數罪並罰!

李隆基無視李亨絕望的目光,衝沉默不語的大臣們撐起一個笑,暗示道:“諸位愛卿意下如何?”

眾人對視一眼,眼底都是無奈和失望。

又來了,又來了!

這才幾年,聖人又要換太子了?!

上一次換太子,聖人把整個朝堂攪和得腥風血雨,切菜瓜似的連砍三個皇子。好不容易換完,大家以為聖人這回總該滿意了、安分了,卻不料他轉頭又暗示李林甫去排擠新太子、鼓勵楊國忠給李亨穿小鞋。

似乎這還尤嫌不夠,前幾年聖人甚至荒唐到讓貴妃認了個乾兒子,對著那肥豬似的安祿山一口一個“祿兒”,疼愛得不得了。

太子李亨想見自己父皇要遞牌子、等召見,還不一定能見上,那偽兒安祿山卻能自由出入禁宮,甚至睡在貴妃榻旁……聖人到底什麼毛病?!

眾人心底深深歎氣,誰都不想跟李隆基搭話。最後還是太子庶子韋述上前,勉強給了回應:

“敢問聖人屬意何人?”

李隆基噎了一下,他滿腦子都是廢掉李亨,根本沒來得及考慮新任繼位人。他猶豫了下,不確定道:“榮王琬?儀王璲?潁王璬?”

眾人麵無表情。

李隆基尷尬一笑,聲音一下子小了很多,乾巴巴道:“朕的兒子還挺多的……”

“聖人!這又不是報菜名,這是選太子!”

監察禦史鄧景山終於看不下去了。

他排開人群,也不行禮,就直直對上李隆基的眼睛,絲毫沒有掩飾麵上的嘲弄:“聖人,恕臣直言,選誰都一樣。”

“反正您也不會好好教!”

李隆基眼睛一瞪,一把掐住鄧景山的肩膀,低聲咆哮:“什麼叫朕不會好好教?朕派了那麼多賢臣良將給太子,指點他四書五經、文韜武功……這還不算好好教?!”

鄧景山舉起袖袍,慢條斯理地抹去臉上李隆基的唾沫,這才悠然道:

“敢問這一月以來,您見了太子幾回?又見了安祿山幾回?”

“……”

李隆基鬆開了鄧景山,惱怒甩袖:“見朕幾麵,太子他就能懂事不成?!”

“好,那臣換個問題。”鄧景山很是爽快。

他偏頭思索了會兒,眼神落到了一旁瑟縮的安祿山身上,緩緩開口:

“敢問聖人,如今安祿山任何官職?”

“禦史大夫,平盧、範陽節度使。”

“安祿山之子,安慶宗、安慶緒又任何職?”

李隆基不解地皺起眉,耐著性子回答:“朕記得好像是太仆卿,鴻臚卿?你問這些作甚?”

鄧景山微微一笑,拋出最後一個問題:“那敢問聖人,太子如今在何部當差?”

“……”

李隆基神色逐漸僵硬。

他垂目思索許久,小心試探:“吏部?”

鄧景山麵無表情。

“難不成是戶部?”

鄧景山搖了搖頭。

“……刑部?”

亭外響起一片歎息。

在眾人失望的目光中,李隆基有些局促地握了握拳,惱羞成怒地提高了聲音:“怎麼,難不成是在禮部?……工部!一定是工部!”

鄧景山緩緩搖頭,聲音裡多了絲憐憫:“太子沒有當差。”

李隆基愣住了。

“另外,太子良娣已經懷胎十月,即將臨盆……聖人可知此事?”

李隆基沒有說話,但他的表情很好地說明了一切。

“臣問完了,請聖人降罪。”鄧景山瀟灑下跪,等著迎接李隆基的怒火。

“好、好……”

李隆基心底恨不得當場砍下這個刻薄臣子的腦袋,但迎著眾人隱晦的不滿視線,他不得不維持寬宏的形象,隻能強笑著拉起鄧景山,咬牙切齒地違心誇讚:

“好、好一個有犯無隱、忠君直言的賢臣!愛卿堪為魏徵第二,有臣如此,朕甚、喜、之!”

對上鄧景山似笑非笑的眼神,李隆基胸口一悶,強顏歡笑:“朕剛才不過玩笑而已,太子乃一國儲君,怎可隨意更動?”

“朕不過是借機試探諸位愛卿,望諸位能以鄧愛卿為表率,直言極諫、儘心於朕。朕好賢求治,必定虛懷納諫。”

說罷,李隆基微笑地望向亭外臣子——按照往常的套路,這時候大臣們應該心領神會地上前給李隆基遞台階,說些“聖人聖明”“臣等遵旨”之類的場麵話,配合李隆基把氣氛圓回來。

但今天,滿院的文臣武將突然同時耳聾眼瞎,閉嘴不言。

武將們直挺挺盯著地麵,直接回避了李隆基暗示的眼神。而文臣們或舉杯喝茶或四顧張望,察言觀色的人精仿佛此刻都退化成了不懂眼色的木頭……

北風呼嘯,風冷如割,李隆基突然覺得臉上有點疼。

眼見無人接話,李隆基隻能強忍怒氣自己圓場。他環視全場,一眼相中了躲在人群後的李亨,決定拿兒子泄火:

“太子!”

李隆基揪出了臉上淚痕未乾的李亨,看著自家兒子的慫樣,李隆基恨鐵不成鋼:“雖說朕親自教導你的次數不多,但朕之言行表率可是舉目即見,你就不能動動腦子,從朕身上學著點?”

李亨抬頭,還未張口,就聽石潭水幕處悠悠傳來聲音:

【或許是上行下效,李亨對於宦官的依賴也離不開李隆基的“言傳身教”。說起唐之宦官擅權之罪,後世普遍認為始於玄宗時期。是的,又是我們的玄宗李隆基——權臣、外戚、女禍、宦亂,他以一舉之力全部包攬。玄宗真不愧是皇帝犯錯的集大成者!】

“是,父皇,兒臣還是得多向您學習。”

李亨低眉斂目,恭敬應下。

李隆基麵色一僵,眉心直跳。

眼見天家父子就要大打出手,郭子儀趕緊上前插進兩人中間,好說歹說、半拖半勸地把李隆基扶回亭子:

“聖人,您先聽聽水幕,看看是哪個不長眼的閹宦汙了您的聖名,也好防範萬一。”

李隆基勉強點頭,殺意凜然地望向水幕——

【在平定“安史之亂”的戰爭中,宦官監軍,為害甚大。最初,在安祿山揮兵直入的緊急關頭,唐玄宗臨時招募兵士十一萬人,令李琬和高仙芝為將、宦官邊令誠為監軍出征。當時,東都守將封常清戰敗,退入陝州,與高仙芝商議,退守潼關,保衛西京。這原本是十分明智的決策,但宦官邊令誠因為索賄不成,竟向玄宗進讒言誣陷將領。】

【邊令誠先是構陷封常清誇大敵情、動搖軍心,隨後又指責高仙芝放棄陝地,克扣軍餉。唐玄宗聽信讒言,令邊令誠在軍中殺死二將。高仙芝死前悲痛長呼:“我遇敵而退,死則宜矣。今上戴天,下履地,謂我盜減糧賜則誣也。”士卒皆呼冤枉。】

水幕上,高仙芝和封常清的頭顱被士兵們捧在懷中,他們目光憤憤,望著最前方耀武揚威的黑衣太監。

邊令誠穿著一身監軍的黑袍,那眯縫的眼睛時不時閃過狡詐的冷光,活脫脫一隻無毛的狐狸。

邊令誠站在高台上俯視著高仙芝和封常清的屍體,把玩著手中的金色令牌,神色冷漠而傲慢。

士兵們憤怒的呼喊並沒有讓邊令誠害怕,他慢條斯理地一抬手,一群持刀護衛立刻拔刀擋在了他的麵前,冰冷的刀鋒對準了這群保家衛國的士兵。

“雜家是奉皇命行事。”

邊令誠彈了彈手上的令牌,施舍般地拋出一句解釋:“高仙芝怠戰,理當斬首示……”

“你懂個屁!”

“閹人胡說!”

“高將軍有沒有怠戰,我們打仗的難道不知道?!”

邊令誠的話說到一半就被激動的將士們打斷了。眼淚衝刷著他們沾滿灰塵的麵龐,那一對對眼眸卻亮起了憤怒的火光。

群情激奮間,不知是誰先揚天高呼——

“將軍冤也!將軍冤也!”

這一聲“將軍冤也”如石落潭,瞬間激起萬千回聲。

先是一個人在喊,然後是十個人在喊,最後是一百人、一千人、一萬人……整個軍營裡都回蕩著地動山搖般的悲痛高呼——

“將軍冤也!”

直到這時,邊令誠刻薄的臉上終於出現了一絲驚恐。他將李隆基給他令牌高高舉起,企圖用這塊冰冷的小令牌抵禦千萬將士的怒火。

“快走吧,邊大人。”一旁的侍衛急切出聲,額頭滴落冷汗。

邊令誠踉蹌後退一步,目光不由望向高仙芝的頭顱,恰好對上那血汙麵孔間瞪得極大的黑白眼眸——他居然不肯瞑目!

邊令誠咬了咬牙,在侍衛的護送下,匆匆離開高台……

【兩位將領被冤殺,極大地動搖了軍心,對平定安史之亂造成了嚴重的不利影響。】

【兩員忠貞愛國的武將未能戰死沙場,卻慘遭宦官毒手、含冤而死,當真可惜可歎,令人悲恨。】

“噗通。”

角落裡突然傳來一聲跌倒的聲音。

眾人聞訊望去,隻見一個穿著青袍的小太監摔在雪地裡。那個小太監見眾人望向他,猛地撩起袖袍蓋在臉上,慌不擇路地向院外衝去。

巧合的是,高力士正好帶著一隊侍衛押著李輔國和魚朝恩進門。這小太監捂臉跑路,一時不察竟然撞進了高力士懷裡,一時間雙方人仰馬翻,高力士倒在雪地裡痛罵不休,而侍衛則把這莽撞的小太監一腳踢翻,製服在地。

“哎喲,是哪個不長眼的!”

高力士被人扶起,一把掐住小太監的下巴。小太監嚇得渾身顫抖,手腳亂揮。但奇怪的是,儘管下巴都被掐紫了,可這小太監死活不肯抬頭,拚命把腦袋往胸口藏。高力士不耐煩地給兩旁的侍衛使了個顏色,三人同時動手,總算把這小太監的掰正了腦袋——

“邊令誠?你跑什麼?”

被叫出名字的那刻,邊令誠兩腿一蹬,驟然脫力,麵露絕望。

“邊、令、誠?”

聽到這個名字,封常清猛地回頭。他大步上前,揪著邊令誠的後脖頸,像拖死豬般將這小太監拖回石潭邊。

封常清看了看水幕上那脫毛狐狸般的黑衣太監,又比對了下麵前青衣太監那細長的眼睛,冷笑不止:

“當真是上天助我大唐——邊令誠,今日就是你死期!”

語畢,封常清猛地揮拳。

沙包大的拳頭正中邊令誠那討人厭的眯縫眼。邊令誠慘叫一聲,竟然被打得倒飛出去,在和著爛泥的雪地裡滾了兩三圈才堪堪停下。

邊令誠頭暈目眩,還沒來得及求饒,背上又不知被誰重重踹了一腳,登時撲棱著向前飛出,順著雪地滑出老遠,血和爛泥糊了個滿頭滿臉。邊令誠吐掉嘴裡爛泥,才抬起頭,恰恰又對上封常清舉起的拳頭——

邊令誠被打得暈天轉地,像是隻綠毛耗子般滿地亂竄,慌不擇路地逃進人堆。

他跑進文臣堆裡,年輕些的文人當即擼起袖子,拿著笏板就是劈頭蓋臉一頓抽,直把邊令誠抽得哀哀叫喚。

年老些的文臣倒是沒有直接動手,隻是手上端著的茶盞、瓜碟總是動不動滑落,又恰好不偏不倚地砸在邊令誠的身上,燙得他吱哇亂叫。

邊令誠捂著腦袋,一骨碌滾離了文臣圈——然後成功進入武將們的領地。武將們就沒那麼多顧慮,自詡粗人的他們上來就拿真誠的拳腳招待邊令誠,拳拳到肉、掌掌生威,直把邊令誠打得口歪鼻斜,軟如爛泥。

或許是求生的欲望讓邊令誠爆發了力量。他用儘最後的力氣,猛地撲向一人,淒厲道:

“高仙芝!我於你有恩!你要救我!”

……

這一聲恍若霹靂,就連封常清都停下了攻擊。眾人麵麵相覷,驚疑不定地看著高仙芝。

“是……邊令城,曾是臣的監軍。”

迎著眾人目光,高仙芝麵色冷硬,拳頭緊握,但最終還是沒有否認。

李光弼和郭子儀互換了一個眼神,沒有說話。倒是鄧景山快言快語,無所顧忌:“高特進,我記得你在唐擊小勃律之戰時曾與邊令誠共事?”

高仙芝點了點頭。

“愛卿,這賊閹可曾害你?!”李隆基豁然起身,關切地望向高仙芝,一副想要替他伸冤的急切模樣。

“我沒有!我有恩於高仙芝!”邊令誠嘶聲力竭,可根本沒人理他。

最後還是高仙芝自己搖了搖頭:“回稟聖人,當時臣還不是節度使,攻破小勃律後,夫蒙靈察將軍不滿臣越級表功,多次為難於臣,欲抹臣及下屬軍將之戰功。是監軍邊令誠將此事上奏朝廷,力陳此戰之艱險與軍將之功績,臣方得聖人垂蒙……”

“是我!是我!”邊令誠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眼睛一亮,瘋狂點頭:“是我上奏的!是我上奏的!我是忠臣,我有恩於高仙芝,你們不能殺我!”

“你有恩於高特進?”封常清眉頭一壓,指著石潭目露凶光:“你就是這麼有恩於高特進的?在戰危之時,索賄賂、進讒言,將我和高特進兩人斬於軍前……這就是你說的恩?”

“一碼歸一碼!”

邊令誠一梗脖子,口不擇言:“我奉命行事,下令的可是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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