紐蒙迦德臨時居住紀事(下)(1 / 2)

當一張紙條以一種平凡的方式落到像是Dumbledore這樣的人的桌上時,它也許會被暫時忽視,卻絕不會被遺忘。

家養小精靈為老校長送上楓糖鬆餅,牛奶和火腿三明治,桌子上的公文都被整齊挪放到一旁,老校長穿著長長的睡衣和帶尖兒的睡帽,像是睡前偶爾的一個歇息時間,他左手拿起一塊切成小份的三明治,右手拿起那張紙條:上麵既不是魔法部傳訊(當然了,魔法部傳訊也沒這麼隨便),也不是今日新聞,更不是哪位教授的晚間問候,隻有一句從異國他鄉而來的話。

“這裡有個男孩。”

沒有署名,也沒說明‘這裡’是哪裡,但是僅僅是這麼一句話,Dumbledore幾乎都能在腦袋裡模擬出那種口氣——高傲的,煩躁的,沒耐性的——

——不。他已不是那樣的了。那時的他是——落魄——不,絕望——不——不甘——

但是不管怎樣,被關進紐蒙迦德裡的那個人已不是他幾十年間都保持的模樣。

將熱熱的甜牛奶端起來喝了一口,謹慎地收起這些雜亂的思緒,Dumbledore的想法逐漸偏向重心——從紙條的主人到紙條的內容——紙條上說,‘有個男孩’。這是什麼意思?

首先排除的是魔咒。Dumbledore很清楚自己設下的禁錮,在那座塔,那個房間內都不可以使用魔力,一個需要隱晦破解的魔咒所要求的魔力和精細度不是一個普通巫師能輕易付出的,Grindelwald在裡頭甚至無法用一個最簡單的漂浮咒,更彆提需要破解的魔咒。

那麼這會是一個暗號嗎?

不。

Dumbledore的藍眼睛在‘boy’上停留了一會兒,無論是這張紙條的目的地(也就是他本人),還是彆的什麼,這看上去都不像是一個暗號,又或者它是,而當Dumbledore本人都不知道這代表的意義時,這個暗號的存在又有什麼用處?

——這麼說他隻是在,他那裡多了一個男孩而已。

Dumbledore凝視著紙條,大約一刻鐘過後,他將紙條丟向壁爐,裡麵的火焰很快將紙條吞噬得乾乾淨淨,隻留下一點灰燼落在壁爐底部,同時他揮了揮魔杖,讓一張空白的羊皮紙落在了自己的麵前,同時用魔杖在上麵落下幾行字:

“親愛的安德烈,許久未與你聯係,我……”

…………

“……”

Harry本來正認真地讀著年老室友給的那本晦澀難懂的書,但突然地,他就抬起頭,迅速地將書本合好,並將自己寫好的羊皮紙全部攬在懷裡,起身到角落裡去重新蹲著了。

Grindelwald才用眼角瞥了這個男孩一眼,門外便傳來男巫鞋子踏地的聲響。這聲音是很熟悉的,每天會響起三次的聲音,因為守衛需要親自送來食物和水。不過,也僅此而已,負責值守這裡的巫師常年來隻有一兩個,這裡仗著有著Dumbledore的強大禁錮,已漸漸淪為被遺忘的世界一角,每天的事物和秩序單調到乏味,男孩是這些年來僅有的新住客。

果然,不到五秒鐘,守衛便將兩人份的飲食和水送來,但這回這個四十多歲的男巫並沒有打著哈欠放下就走,而是用一種疑惑和不耐的目光掃視著整個房間,似乎在尋找著什麼——但是讓Grindelwald覺得他可能瞎了的原因就在此,這間監牢並未封閉的太死,男孩雖然蹲在角落容易被忽視,但一般情況下,這樣的掃視下絕對能看到他。

但是守衛掃視了幾分鐘,最後露出一副納悶的模樣,用德語罵了幾句,呼出口氣急急地跺著腳走開了。

“你現在知道躲在那兒了。”等守衛走後,Grindelwald才從喉嚨裡發出一聲渾濁的嗤笑,“我以為你無視他的存在。”

“事實上我不能。”男孩摸摸鼻子,仰頭望著黑乎乎的天花板,“我不能冒險。假如他帶著‘尋找’的想法,我不能肯定他真的看不到我。”

這句話是很值得玩味的。

“你從哪裡知道他有‘尋找’的意誌?”老人依舊坐在窗邊,既沒有動那些食物一口,也沒有多看男孩一下,隻是冷冰冰地問,“他上次像個瞎子一樣對你熟視無睹。”

“我有我的秘密。”Harry說,“我有我的辦法——但是這個方法很有限。”他有保留地說。

畢竟他不確定,Grindelwald能不能允許一個可以窺視彆人腦子的人繼續當‘室友’,Harry一點都不想試探前任黑魔王的心胸是否寬廣,對於一個擁有秘密的人來說,他這種讀心者也許是最不受歡迎的人。

“又一個天生的攝魂取念?”Grindelwald沉默了一會兒,冷聲問,“你十二歲,還是十三歲?”

‘又一個’這個說法很值得推敲。Harry想。

他老實地說:“我來這兒之前,才滿十三歲沒幾天。”說完,他又問,“什麼叫‘天生的攝魂取念’?”

“字麵意思。”Grindelwald慢慢地說,聲音沙啞。他的口氣既像是思考,又像是否認,Harry從中感受到了估量的意味。

“……我不喜歡讀彆人的腦子。”Harry把自己往回縮了縮,很識相地表示,“我也不愛亂說話,先生。”

老人輕蔑地哼了一聲。即使他已經衣衫襤褸,枯瘦如樹,他的聲音裡依舊有著一種能令人敬畏的氣勢,“讀我的腦子?”他隻這麼簡短地嘲笑了Harry一句,“你不能。”

“我毫不懷疑這點。”Harry馬上附和道。實際上,他也並沒有主動去讀守衛的腦子,“我也沒用這能力,但是剛才那位先生心裡抱怨的太大聲了,我隻是覺得那麼做比較保險,讀不到內容。”

Harry試探性地放出一點自己的情報。在他降臨這裡的十幾天內,老人幾乎從未問過他的來曆和他的能力,除開不久前那一次後,Grindelwald就像對他失去了興趣,隻要他能還這裡一個清淨,他乾什麼都行,他甚至擁有了桌子,新的書和……額,嗯,黑魔王親自頒布的作業。

儘管一開始曾思考過‘這待遇是否破格’,但是在這個時代,Harry清楚這樣反而更好。

比起漫無目的地在外麵生活,在這裡生活反而是更有目的。一個不變的空間,一位和外麵幾乎不相關的老人。和外麵比起來,這裡更能讓Harry感到安心,讀書和做作業反而讓他更舒適,即使這些作業放在那兒,Grindelwald也一個字都不會評判,就好像不是他隨手布置的一樣。做作業和讀書是充斥著Harry生活的兩件事,在這裡做這些事,會讓他覺得自己還在學院的塔樓裡,又或者在自己的房間,甚至自己的時代——

——即使,Harry不踏出紐蒙迦德也很清楚,自己已經被時間轉換器送到了十幾年前,Grindelwald沒必要騙他。

這些事很無用。你騙不了自己,你就是穿越了,就和《回到未來》係列那種科幻電影一樣,你熟悉的都變得不熟悉了,不熟悉的更不熟悉——

但是除了暫時做這些,我又能做什麼呢?Harry在心裡質問著自己。他小心翼翼地站起來,把寫了一半的作業和書放回到木桌上,從口袋抽出那張自從他來到這兒就形影不離的羊皮紙。

那是一張有著他不認識的紋樣的公文,開頭看不懂,內容和落款都極其模糊,像是有水暈染掉了所有的字跡,但是隻要拿在手裡,Harry就能知道它是一張有著魔法誓約效力的公文,隻要到了時間,它會顯示出所有的內容,Harry完成他該做的那一份,誓約則自動完成另一份,這是上麵的魔法告訴持有者,也就是Harry的全部信息。

雖然這是一種極其玄妙的感覺——魔法本就沒有形狀,似乎也沒有意識,又是如何令巫師感應到它本身的意圖的呢——但是,Harry覺得自己現在彆無選擇。

Harry把公文放回到口袋,把肺腑裡那一口氣全部歎出來,重新坐在桌子前,攤開書,心裡卻覺得這是自己有生以來第一次迷惘這麼長時間,因為外麵充滿了特殊的未知:探索一般的未知,他會得到信息,這是在一條筆直的線上走;但是在掌握另一條線信息的時候,回過頭去觸碰那一條線後,他還能回到自己的那條線上嗎?假如a和b之間才可以架起橋梁,那如果a變成了a+1,這座橋梁還能架起來麼?或者說,它還是原本的橋梁麼?兩條線到底是平行還是鏈接?這種‘+1’到底意味著什麼,是可以被允許的麼?

Harry想,或者這一切都能簡單歸為三個問題:

——他到底要在這個不屬於自己的時代做什麼?

——他需要做什麼?

——他還回得去自己的時代嗎?

——Draco和爸爸他們還好嗎?

第四個問題是Harry每天都要想上無數遍的——即使他並得不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