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離的聖誕夜(1 / 2)

Harry並不總是能睡著的。

原因有很多,比方說紐蒙迦德的地磚委實不是一張好床,又比方說這個寒冬般的溫度下,讓他努力睡著是對自己的一種折磨,還有就是在這麼久遠的時間段裡待著,就算他心態努力保持平靜也還是忍不住不斷發夢。

——他夢見夏威夷的光穿透那地方特有的寬大的樹葉,灑在Nina的臉蛋上,小姑娘打扮的像顆糖果,咯咯笑著追逐斑駁搖動的光斑樹影;他夢見爸爸大笑著一口氣跳入水中,把坐在岸上的幾個孩子濺的滿頭的水,然後這沒個正形的大人就眨眨那對比海水顏色還動人的藍眼睛,笑容比陽光還要燦爛,隨即他就攬著自己早就下水的丈夫往無邊遊泳池的最邊緣看風景去了;還有姑媽,她穿著比基尼,金發又重新燙過一回,在沙灘上風情萬種,墨鏡在她臉上也不能遮掩她的美貌,但是她卻對著沙灘上那些撩妹者冷嘲熱諷,聽的旁邊的Hank乾笑不語;或者他又夢見Peter和Wanda一人一邊吸一大杯特製彩虹雞尾酒,兩人就好像共用一個腦子似的,不用商量,他們先吸的肯定是底部最甜的部分,吸到一半又攪動冰塊戳自己中意的顏色,或者用勺子挖走最上麵香草冰淇淋的部分……反正雙胞胎就是有本事和諧共享一樣事物,因為他們享受的步驟幾乎一模一樣,沒有紛爭。

Harry每每醒來時,總想把這些夢延長一點,再延長一點,誰不想多看看自己的家人呢。

——都是我不好,這個蜜月期本該完美結束的,他們不該這麼快就迎來這樣的意外打擾心情。

Harry偶爾也會這樣想,但是心裡又知道,Charles他們絕不會這麼責怪自己,他們一定還在急忙忙地找他,這讓他算是有了些許安慰,同時又很納悶——為什麼自從他上了Hogwarts,就開始意外連連?

而有時,Harry又能夢見Draco——Draco躺在床上,眼神很無聊地四處亂轉,精神很顯而易見的不太好。但是當Harry出現在他房裡的那一刻,他的眼睛也亮了,表情也活了,他對Harry百般抱怨,說自己病了,無聊的要死,可Harry知道Draco其實蠻好懂,用眼睛都能看見他那時整個人仿佛閃著光一樣,快活的仿佛連靈魂都快要跳出來,來到Harry的身邊,不過他可矜持了,非要Harry坐過去握住他的手,聽他抱怨才行。

也不知道Draco的病好了沒有。他會被嚇壞嗎?會因為我的消失而難過嗎?

Harry不擔心其他人,因為他知道他們都是怎樣堅強又有行動力,有力量的人,他們可能會慌亂,擔憂,但終會找到方向,Harry百分之百信賴他們,因為他們是彼此的家人;但與此同時他又不能不擔心Draco,Draco本來就在Lucius的禁閉期中,結果他又biu的一下不見了,不知道會給Draco造成怎樣的心理陰影。

這件事壓在Harry的心頭上,他幾乎想起來就要擔憂一下,但同時也挺後怕的。

還好隻有我一個人,隻是我。Harry想。假如那個時間轉換器把Draco給送回來了,那……

Harry不知道那會發生什麼事情,隻是覺得是自己比是Draco要好很多。不是說我覺得Draco沒有生存能力,Harry對自己說,隻是這種糟糕事兒還是彆發生在Draco身上比較好。

你看,Harry,你可以在紐蒙迦德呆這麼多天,因為你身體健康,身上還有零食儲備,Draco不行,Draco還在生病,他來這兒會孑然一身。

Harry摸不準這種想法是不是‘又’在為彆人做決定了,但是他自己在角落想了半天,不得不承認他覺得這種環境下,Draco會很菜,反正……比自己菜,這不是在說攻擊力,是在說生存技能。

每每想到這兒,他總會不太好意思地摸摸鼻子——這麼想摯友不太厚道。

這樣的想念像是細細的流水——在Harry讀書和寫論文,練習魔咒時總會暫時忘記一下,但是他從未真正擺脫這種思念。不在你麵前的人就是不在你麵前,就算你的手機裡還有他的照片,他的錄像,又或者你覺得你還可以回去見他,這種分離隻是暫時的,你還是會想念他,想念的夢裡都是他叫你的聲音,就算你知道這其實是你的臆想,你還是會感到欣喜。

“Harry……Harry……rry……HarryErikXavier!……Harry……”

Harry偶爾能在做夢時聽到Draco如此互換他,像是想互換回一個沉睡不醒的人。那呼喚聲急切又惱火,聽了讓人難受,可是那是多麼鍥而不舍的互換啊,Harry能聽見,Draco踱步,Draco瘋狂地翻找東西,念一個又一個魔咒,偶爾還夾雜著坩堝裡有東西冒泡的聲音,而這一切過程中他都沒有停止呼喚。

Harry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夢到這個——

——這個夢裡的Draco,和Harry想念他一樣想念Harry,但是一點也不快樂,一點也不寧靜,仿佛有什麼東西追在這個十三歲的男孩後頭,讓他的精神不安。

這夢簡直像是一個預警,Harry的擔憂一天比一天重,每天都想知道Draco過得好不好,但是他卻沒辦法知道——這簡直像是把一個定時炸彈放這兒,但是又不裝可以顯示的計時器,時時刻刻讓Harry恨不得立刻去報一門占卜課,用水晶球窺探未來,又或者打劫一個時間轉換器,研究如何回去。

唉。

Harry趴在這個房間唯一的窗口——其實也就是個窄縫——呼吸著冷風,眺望著似乎永遠亮不起來的這片黑沉沉的天空。

想再多也沒用。Harry不知道第幾次告誡自己。你需要靜心,你不久後還是要出去的,那張羊皮紙關乎著你能不能回去,如何回去,你要保持冷靜。

…………

雖然Harry來之前,還是快要開學的夏季,但是實際上,他在紐蒙迦德很快就迎來了聖誕節——這當然不是Grindelwald告訴他的,是偶爾送來的報紙和他自己數出來的,而當他像說‘早上好’一樣,和Grindelwald說了‘聖誕快樂’時,他還以為這一天也就這樣過去了呢,結果呢,等他看完又一本書時,Grindelwald罕見地主動和他說話了,注意,是主動,那一小時以內,Harry既沒和他囉嗦要蓋毯子,也沒對牆說話一般和他碎碎叨叨讀後感。

“你過來。”他對Harry冷冰冰地說,口氣和嗬斥似的。

Grindelwald對Harry一直是這個態度:冷的像冰,口氣差的要命,嫌棄他像嫌棄一顆長錯地方,占了位置的草,但是沒有渴死它也沒把它挖走,還給他書和紙筆,好讓他安靜點,有點事兒乾,Harry和他相處了這麼不長不短的一段時間,覺得傳說中的一代黑魔王其實也沒那麼可怕,和隔壁街區傳聞的可怕獨居老頭(還有人傳聞他吃小孩)沒什麼差彆——就算是那個老頭,麵對九歲時,那個執意要扶崴腳老頭回家的Harry,嘴裡罵著多管閒事,還不是開門放小孩進去了,雖然沒說謝謝,也沒趕他出去,叫他滾之前還給了小Harry一塊巧克力,牌子很老但是吃起來很甜。

有些事情可以被無視,但是有些底線不能跨過,這是Harry一直以來和Grindelwald的相處方針,就好比他從來都是隻關切對方的生活,不關切對方的心理,也不說多餘的話,比如Dumbledore如何如何,而Grindelwald說著他吵,其實也不管他輕聲念咒或者沙沙地寫字,還給了他很多書,雖然十本裡有六本超乎了三年級學生的學習進度,不過有總比沒有好。

所以在摸清了對方的底線後,Harry可以說是一點兒也不怕這位黑魔王了,聽到Grindelwald叫他,他也乖乖地放下書走過去了,老人半躺在那張硬邦邦的床上,抬起一隻手,Harry就自覺地蹲下來,好讓對方不費勁地就能平視自己。

借著不太亮的蠟燭的光,和難得靠近的距離,Harry第一次看清了Grindelwald的臉:像任何一個老人那樣蒼老,皮膚鬆弛,恨不得連嘴角都被皮膚的鬆垮扯得下拉,但是第一眼看到這張臉,這些都會被忽略,你隻會注意到他有一雙鷹一般銳利,蛇一般可怖的眼睛,那一雙眼睛按照Grindelwald的年紀來說是絕不該有那麼有神的,一般老人該有的渾濁他是全然沒有的。

比較令Harry吃驚的是,那還是一對兒異瞳——可能是因為年代久遠,他從未聽說過這件事情。

Grindelwald有一隻銀灰色,仿佛水銀凝固的右眼。那顏色那麼淺那麼亮,像是匕首刀尖閃爍的銀光,被它盯住會讓人不由自主地心口狂跳,覺得它危險至極。

這麼看來,您年輕時一定是一張標準的反派臉。Harry頂住了被前任黑魔王注視的壓力,忍不住在心裡暗搓搓想,這張臉看上去就不像好人,至少不像普遍意義上的好人……Loki和他比起來,打扮打扮至少還能像個精英人士或者普通的花花公子。

Grindelwald卻不管他心裡在想什麼,隻是微微眯起眼睛掃過男孩的這張臉許久,突然捏住他的下巴,左右打量。

“你是否長得像誰?”他淡淡地問,“你的臉。”

Harry被捏著下巴,眨眨眼,艱難地張嘴:“……額,聽說像我父親,先生。”

“改變它。”Grindelwald命令道,盯著Harry臉的眼神像是在盯一座雕塑,那是看死物的眼神,“馬不準問多餘的問題——立刻,馬上,讓你的臉變成彆的樣子,腦袋也要變,變個金發。”

“啊……哦,哦,好的,先生。”Harry雖然不知道對方為何叫自己這麼做,但是他很快就調動起了許久不用的能力。

這次的變化比較清晰,Grindelwald能看到一層藍色鱗片從頭到腳從男孩身上張開又閉合,隨後男孩就整個兒地變了個樣——個兒更高了些,五官的線條更加深邃分明,顴骨更突出,嘴唇也更薄。他的頭發變成了金色,眼睛則變成一種藍灰色,看上去像個英國人和日耳曼人的混血種。

Grindelwald忍不住冷哼一聲,男孩做的遠比要求他做的更多,很明顯是已經了解到這是為了某種需求,但這種彆人不也能想明白原因的乖巧與機智在現在的Grindelwald眼裡,隻能叫討人厭的狡猾——他倒是寧願這男孩再笨一點。

Harry沒體會到前代黑魔王的想法,他隻顧著掏出手機通過反光看自己變得怎麼樣——

嗯……眼睛和頭發的柔順度像Charles,顏色是和Draco一樣,臉的模樣卻更像Erik和他的兒女們,看上去還……挺親切的?Harry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頭發,左右看了看,發現仔細看的話,雙胞胎的長相占的比例更重一點。糟糕,看起來好像有點不太好親近,眼睛是不是要更圓一點?

Harry像品評畫一樣品評完自己的新長相後,才再次望向Grindelwald。

老頭看著他,難得地哼哼了好幾聲,態度更差。Harry倒是無所謂,他聽多了這種冷哼,還挺親切的。

“腰再細一點,”Grindelwald譏諷並指點道,“讓你的腰變得跟穿了緊身胸衣似的——不準笑。你要營造一個古板地化成灰一樣的貴族形象,見過嗎?”

Harry想了想,老實地搖頭,說老實話,他印象裡的貴族除了Draco的父親,好像就沒什麼很形象的目標了,而當巫師長袍被扣緊,誰又能看出誰的腰細不細,是不是穿了……咳咳,緊身胸衣?

至於Sirius,他的腰倒是挺細,可那是因為剛出阿茲卡班時他簡直瘦成了皮包骨。

“你白白有了一打的純血朋友——那就再變瘦一點。”Grindelwald乾脆命令道。

Harry聽話的把自己變得更瘦了一點,伸出指頭都能看到明顯指節的那種。

“誰要來這兒,先生?”他變完之後,忍不住開口問道。

雖然他已經做好了得不到回答的準備。

“你在我這兒呆了夠久,”令人吃驚的是,Grindelwald給了他回答,老人緩緩地,冷淡地道,“現在我要讓你出去煩彆人。”

這回答讓Harry大吃一驚:“等,先生,我不想——”

“你今年幾歲?”Grindelwald打斷了他,反問道。

“……十三歲。”Harry低聲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