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1 / 2)

葉雲卿對段千鈺的氣來得快去得也快,尤其他心裡也清楚單戀不過是他一個人的事,所以隔日便想開了。

至於段千鈺,在詢問過他攬月酒的事情後還真的開始掰著手指數日子,每晚睡前都要向他提一句。若非他這幾日表現得十分平常,除了喜歡在床上對他‘動手動腳’但沒有做更多逾越的事情之外,他都要懷疑他是不是知道了攬月酒的什麼玄機。

可是等真的到了能夠去取酒的日子,段千鈺反而不著急了。

他甚至連主殿都不去了。

葉雲卿從內殿出來的時候,見到段千鈺衣冠楚楚地坐在外邊的軟塌上,手裡把玩著一塊靈玉。

那塊玉還是他送他的,沒想到他竟然還留著?

猶記得,當時是他初察覺到自己對段千鈺有異樣心思的時候。奈何段千鈺平日裡態度看著,就像隻是將他看作好友對待,他不善言辭,也沒想過要將自己的心情告知,來破壞兩個人平和的關係。

但那份喜歡之情到底無從宣泄,想著印象中道侶之間總是會相互贈送對方一些信物。於是,他便借著獨自外出曆練為由,特意去了一趟妖界,找到一頭特彆狠戾的凶獸。

主要據聞那頭凶獸手中有不少它從彆人身上搶來的珍寶,他花了好幾日的時間,先利用陣法與各種法寶將它精力消耗至半,覺得時期差不多了才上前與它搏鬥了一場,總算將它殺死。

然後他從一堆戰利品當中,挑中了這一塊白色圓潤的,沒有任何雕刻痕跡的玉。這塊玉色澤飽滿靈氣充裕,甚至已經生出了一絲靈性。它最好的地方在於自身就好似無底洞那般,能夠吸納源源不絕天地靈氣,不僅可以起到護主的作用,帶在身上更能為修行提供極大的幫助,是難得一見的好玉。

葉雲卿揣著它回到了仙殿,在遇見段千鈺的時候極其自然地就丟給了他,還表示因為戰利品太多,就隨手挑了件自己不需要的東西給他。

段千鈺欣然收下,而他的心,自那次交出去之後,就再沒收回過。

“阿卿,你起了?你想要的花餅我讓人給你做了,今晚應該就能配酒食用。”段千鈺見他出來,手指微攏將靈玉收起,笑眯眯地站了起來。

葉雲卿抿嘴盯著他看了片刻:“……仙殿最近遇上不好的事了?”

他覺得段千鈺這幾日看起來有些奇怪,總是給他一種形容不出來的怪異感,可仔細觀察的話,卻又發現他與平時相較並無不同。

聽他這麼問,段千鈺還疑惑了一下:“沒有,怎麼了嗎?”

“……沒事,你今日怎麼還在?”

“因為我今日想陪阿卿遊仙殿。”

葉雲卿收回了想從桌上給自己倒杯水的手。

他怕自己喝水的時候會不小心被段千鈺的話給嗆著。

葉雲卿沉吟了一會兒,道:“我也曾是仙殿之人,哪怕如今範圍內已多了好幾處仙峰,但大部分地方我都非常熟悉。”

段千鈺又拿出了自己的扇子,整一副文雅公子的模樣:“誰說我要帶你熟悉仙殿了?當我是要做巡察吧,想要阿卿陪我。”

“從前我們不是不管做什麼,都總是形影不離的嗎?莫非,阿卿又開始嫌棄我了?”

葉雲卿不太懂,這個‘又’字從何而來。

大約是習慣了段千鈺的各種騷操作,葉雲卿很快又調整好了心情。

等真的陪段千鈺晃悠了一圈,他才知道這人打的是什麼主意。

仿佛是在向仙殿的人宣誓主權。

不過,也不曉得是否因為段千鈺總能整出這樣的事情來,葉雲卿發現仙殿裡的仙人們似乎不再像初時那般排斥他了。

今日段千鈺帶著他,在遇見一些後輩時也會像以前一樣給他們指點。甚至到後邊,段千鈺似乎是又回到了以前他尚在仙殿時候的習慣,見他太過安靜,下意識開口讓他給那些人指點一二。

葉雲卿看著麵前一臉懵逼的仙人們,無聲看向段千鈺。後者好像也才意識到這件事,看向他的眼神有幾分抱歉,還有些許他看不透的難過。

他突然意識到,既然段千鈺也將他視作極為重要的朋友,那麼他是否能夠認為,他對他的墮魔……其實同樣非常難受?

段千鈺將視線從他身上收回後正要朝幾名表情發懵的後輩開口,葉雲卿卻突然隔著衣袖抓住了他的手腕將他動作打斷。

“那我告訴你們,如何才能不輕易著了心魔的道罷。”

小仙人與段千鈺聞言,皆是一愣。葉雲卿倒是沒有在意他們的反應,低聲開了口,如冷泉般清涼又細膩的聲音輕輕傳入他們耳中,不知緣何竟有平靜人心的效果。

小輩們還得再三提醒自己,麵前的人真的是一位魔修而不是仙人。

不過,堂堂一位魔尊竟然教他們要怎麼做才不會輕易墮魔?

他們心情有些複雜。

段千鈺是盯著眼眸微斂的葉雲卿聽了一會兒,才發現他抓住自己的手還未鬆開,甚至抓得有點緊。

他的心忽然又軟成一片,眼中的柔和與淺淡的笑意都叫旁人給發現了,換來另一波的震驚。

段千鈺索性不再掩藏自己的情緒,在葉雲卿說到一個頓點後,立馬伸手習慣性地將他拉到自己身後,朝圍觀的小輩們揚嘴一笑:“好了,正好已是日落時,本尊與阿卿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可不能再把他留給你們了。”

這話說者有意,聽的人倒也聽出了曖昧。

葉雲卿側身站在他身後,耳根微微發紅,心道段千鈺又不正經了。

嘴上功夫倒是厲害,實際行動卻是一片空白。

小輩們對葉雲卿的事情了解得並不多,對他倒也沒有幾位仙君與上仙的怨恨來得大,正處於較為不知世事的純真階段,所以聽見段千鈺這麼一說,都露出了善意的笑聲。

段千鈺又彎了彎眼睛,然後帶著葉雲卿走了,直催促他到海月仙峰取酒。

有人在他們離開後小聲呢喃:“我瞧著,仙尊大人也沒有大家傳的那麼可怕。”

“廢話,你也不看看跟在他身邊的是誰?”

“怎麼?那不是魔界魔尊嗎?說來,魔尊大人和我想的也很不一樣啊!”

“你是咱們之中仙齡最小的,不知道魔尊他曾經也是我們仙殿的人。仙君和上仙他們都不讓多說,但其實咱們私底下都知道,這兩位從前的關係可好了……”

葉雲卿一共給段千鈺釀了六壇攬月酒,但是在段千鈺準備把六壇全都扛走時馬上製止了他。

他糾結地提醒:“……我覺得可能會有些烈,以我們的酒量,兩壇不能再多了。”

段千鈺笑了一聲:“阿卿從前又不是沒同我喝過酒,可還不清楚我的酒量嗎?”

就是因為喝過才清楚。

段千鈺酒量很好,比他好上很多,說千杯不醉也不為過。隻是,這畢竟是他釀製的攬月酒,他也是根據自身情況估計了一下,確實是兩壇不能再多了。

葉雲卿見他如此堅持,便退一步說:“行,你可以將它們全部帶著,不過另外四壇你今夜恐怕是開封不了的。”

段千鈺眉頭輕輕一挑,顯然不相信他說的話:“好,那我今晚看看,阿卿釀的這酒能有多烈。”

他們商量了一會兒,最終將把酒言歡的地方定在倆人曾經待了許久的踏雲仙峰。

踏雲仙峰曾是他們二人,還有幾位同門師兄弟修行時居住的地方。

如今那幾位同門幾乎都已是上仙又或是仙君之輩,有了自己的仙峰。而段千鈺在葉雲卿離開後又對他一直非常思念,在那之後就特意沒再安排人入住,踏雲便一直閒置著,隻是都會有人定期清掃,所以葉雲卿過去的時候,見到峰頂的小院還是如此乾淨。

葉雲卿抱著其中一壇酒,和段千鈺一起來到了後院,那建於水池上的亭台處。把酒放下後,他才開口詢問:“你是不是有什麼話想同我說?”

他知道自己酒量不好,甚至每次隔日醒來都會忘了自己前一晚醉後所發生的事情,隻從段千鈺口中聽說過,他喝醉時候不吵也不鬨,並不煩人。

他心裡其實有些擔心,擔心段千鈺這些日子下來對他的事情已有所察覺,不管是墮魔上又或是情感上的事情。

萬一他在醉後沒承受住段千鈺的逼問,把所有事情都說了,會發生什麼事?

葉雲卿微微出了神。

齷齪心思若被段千鈺發現,他會把他趕走嗎?墮魔的事情若讓他探出了異常,他又會是什麼樣的反應?

“……阿卿?”

段千鈺溫潤的聲音將他思緒喚回,他剛側頭,就看見了他臉上柔和的笑意:“我確實有很多話想與阿卿說。”

他臉上的笑容忽然淡了幾分,連語氣都沉重不少:“時過經年,如今你我已物是人非。你可知曉,當年我們仍在一起修行時,我從未想過你我二人竟會落得身份對立的下場?”

葉雲卿放在酒壇邊緣的手指收緊了些許。

是啊,他也沒想過他們會落得如今的局麵。

此時早已入夜,踏雲仙峰沒有其他人,周圍幽靜非常,水波微蕩的水池上倒映著天上彎月的影子,一晃一晃的。

略微緊繃的氣氛又被段千鈺的輕笑打破,他也將自己懷裡抱著的酒放到桌上,迫不及待就讓他開封。

酒香味濃烈卻又不刺鼻,是一種段千鈺不曾聞過的清甜香氣,讓他內心著實驚訝不已:“不愧是阿卿親自釀造的,隻聞味道都讓我嘴饞。”

葉雲卿沒有喝,而是先給段千鈺倒了一杯。見他舉杯就喝,忽然又一陣猛烈的咳,顯然是被酒中的烈度給嗆著了,絲毫不驚訝。

段千鈺眼眶微濕,有些咋舌:“……還真的,有點烈。”

豈止有一點,簡直是他喝過最烈的仙酒。可是這種烈卻不傷喉,隻在入口的一瞬有那樣的感覺,很快又化作一股清甜在嘴裡散開,最後滑過喉嚨口時,就變成了一種舒爽的絲滑與清甜。

葉雲卿看了段千鈺一眼沒有回話,給自己倒了杯後輕抿一口,眼瞼顫了顫。

烈,怎能不烈呢?

攬月酒為釀酒仙表達自己愛意的一種方式,在釀製時傾心注入的皆是對贈送之人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