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若軒沉吟道:“可是,雲隱寺在東峰,湯泉行宮在西峰,中間隔著幾十裡山地,蕭圖南又不會分/身術,怎麼可能去湯泉行宮行刺?”
“皇家的事情,沒什麼不可能的。”季如雪嘲弄地扯了扯嘴角。
林若軒細細咂摸著他這句話,心中漸漸一片冰涼,一時間沉默下來。
過了一會兒,季如雪又道:“那天在小樹林裡,餘忠善跟我說了父皇要去拜祭母後,然後我到了舅舅營帳,恰好被季如海看見,第二天,父皇就遇刺了……誰能想到,天底下竟然有這麼巧的事情?”
林若軒隻覺得背上陣陣發寒:“你的意思是,這整件事情,就是個圈套?可是,沒人知道你會去王爺營帳啊。”
季如雪點了點頭:“這點我也想不明白,所以還不能下結論。不過如今這件事情,恐怕難以善了,季如海一黨急於把遼東兵權握在手裡,父皇也視蕭圖南為眼中釘肉中刺,而你我二人……”
他頓了頓,冷笑一聲:“你我二人無足輕重,順手殺了,也就是了。”
林若軒咬了咬牙,竭力冷靜下來:“如今該怎麼辦?”
季如雪沉吟道:“方才進來的時候,我沒有看見舅舅,多半正在動刑。先生,待會兒如果傳你去審訊,你要儘可能地把自己摘出去,千萬不要……受刑。”
林若軒急道:“可是,那天晚上我也在王爺營帳,你根本沒跟他提過皇上要去湯泉行宮的事,而且我們在雲隱寺還遇到了王爺,他沒有行刺的時機!”
“皇家的事情,真相根本就不重要。先生,你一定要儘量推脫責任,實在不行就往我和舅舅身上推,先把自己摘出去。”季如雪沉聲道。
林若軒實在聽不下去了,難以忍耐地提高了聲音:“你當我是什麼人?我是你先生!”
牢房裡沉默下來。
過了片刻,季如雪忽然輕聲道:“北鎮撫司的嚴刑拷打,你熬不過的。”
林若軒愣住了。
季如雪頓了頓,一向冷靜的聲音竟然有些顫抖:“先生,要是……要是你出了什麼事,我怎麼辦?”
……
兩人爭執了半天,誰也說不服誰,林若軒又餓又累,又無可奈何,居然稀裡糊塗地睡著了。
不知過了多久,忽聽“吱呀”一聲輕響,隔壁牢房的門被打開了,而後是沉重的一聲“砰!”,好像什麼東西被重重扔在了地上。
“怎麼了……”林若軒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扭頭往隔壁牢房望去。
昏黃的火光映照之下,隻見一個高大的男人趴伏在地上,暗藍色的囚衣幾乎被鮮血浸透了,也不知是死是活。
季如雪啞聲道:“是舅舅。”
“……王爺?”林若軒呆呆望著那個昏迷的男人,想著不久前在雲隱寺裡,那個跟自己談天說地,風采翩然的寧遠王,隻覺得喉嚨一陣哽咽,幾乎說不出話來。
季如雪看著蕭圖南的樣子,也一聲不吭。
獄卒將蕭圖南那間牢房鎖好,又進了林若軒的牢房,而後狠狠踢了林若軒一腳,厲喝道:“趕緊起來,曹大人要提審你!”
林若軒身型纖細清瘦,又戴著沉重的枷鎖,一時半會兒竟然站不起來,那獄卒便狠狠拽著他的胳膊,粗手粗腳地把他拖了起來,往外拽去:“快點兒,裝什麼死!”
季如雪忽然撲到門上,厲聲道:“先生!”
林若軒被拖得跌跌撞撞,但還是勉強回過頭去,季如雪那雙漆黑漂亮的眼珠緊緊盯著自己,緩緩做了個口型:“自、保。”
林若軒心中一酸,還沒來得及說什麼,獄卒又是一聲厲喝:“還不快走!”
就這麼一路踉踉蹌蹌地推搡著,大約一盞茶功夫,林若軒便來到了一間小小的刑房,獄卒粗暴地踢了他的膝彎一腳:“跪下!”
林若軒隻得跪下,而後環顧四周,忍不住激靈靈地打了個寒噤。
刑房厚重的花崗岩牆壁上,掛著數十種五花八門的古怪刑具,有些他認得,有些他不認得,不少刑具顯然年份已久,已經黑得發亮,隻有反複浸足了鮮血,才會有這樣的攝人光澤。
刑房中間放著一張長凳,長凳下麵散亂地扔著幾條麻繩,還有一大片暗紅的潤濕血跡,還沒乾透。
那是……蕭圖南的血?
林若軒正在發愣,忽然聽見一陣愉悅的笑聲。
“林督主,彆來無恙啊。”
隨著這陣笑聲,一個滿臉橫肉的鷹鉤鼻男人走了進來,他往刑房上首一坐,先是不慌不忙地抿了一口茶,而後對著林若軒陰森一笑:“曹某真是想不到,林督主您也有今天。”
林若軒看著他那個笑容,隻覺得背上一陣發毛,趕緊在腦海裡問係統:“係統,他是誰?”
【嘟嘟嘟,北鎮撫司統領,曹強,掌管詔獄,曾經被林瓦兒整得很慘哦。】
“……”這算什麼,屋漏偏逢隔夜雨?
曹強盯著林若軒看了一會兒,忽然“啪!”地猛一拍桌子,厲聲喝道:“林若軒,你老實交代,蕭圖南和季如雪舅甥二人是不是合謀刺殺皇上,意圖謀反篡位?隻要你招了,本官絕不對你動刑!”
此時此刻,林若軒已經打定了主意,無論如何,也不能胡亂招供。
雖然季如雪擔心自己熬不過酷刑,可自己如果為了自保胡亂招了,季如雪和蕭圖南就全完了,自己也是苟延殘喘,根本沒辦法搭救二人。
想到這裡,林若軒深深吸了口氣,低聲下氣道:“回曹大人的話,寧遠王和四殿下絕無謀反之意,一定是有人構陷。”
曹強獰笑道:“皇上此次微服前往湯泉行宮後山,隻帶了餘公公和兩名貼身死士,其他人誰也不知道!若不是四殿下偶然從餘公公那裡套了消息,又深夜前往寧遠王大營,親口告訴了蕭圖南皇上的行蹤,皇上怎會遇刺?”
林若軒沉聲道:“曹大人,那天我也在寧遠王帳中,四殿下並沒有向寧遠王透露皇上的行蹤,而且皇上遇刺的時候,寧遠王正在翠屏山東峰避雨,根本不可能到湯泉行宮行刺!”
曹強冷笑道:“那個黑衣蒙麵刺客雖然沒有當場抓獲,但他武功極高,身法劍術和蕭圖南一模一樣,不是蕭圖南還能是誰?”
黑衣蒙麵刺客?
林若軒努力轉動著腦子,拚湊著瑣碎的信息。
按曹強說的,成武帝在湯泉行宮遇到一個武功高強的蒙麵刺客,身法和蕭圖南一模一樣,再加上季如雪知道成武帝的行蹤,並且在前一夜去過寧遠王大營,所以成武帝便認定是蕭圖南行刺。
這整件事情雖然看起來天/衣/無/縫,但其實並沒有鐵證,自己更不能隨便認了。
見林若軒一直沉默,曹強狠狠一拍桌子:“我看你不吃點苦頭,是不會招了!來人哪,大刑伺候!”
“是!”兩名獄卒應聲走了進來,從牆上摘下幾件刑具,放在了林若軒麵前。
林若軒瞪著眼前那堆非常不人道的刑具,背上緩緩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他以前經常在電視裡麵看到各種大刑,當時也沒覺得什麼,可隻有自己身臨其境的時候,才知道這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夾棍、鐵針、烙鐵……
“不知道督主大人,想用哪一種呢?”曹強獰笑道。
林若軒深深吸了口氣,努力定了定神,試圖用醫生的職業精神,分析這些刑具的利弊。
夾棍雖然看著沒那麼可怕,但是大麵積的擠壓傷,會導致壞死細胞進入血液循環,容易堵塞腎小球引發腎衰竭,那就直接死翹翹了,不能選夾棍。
烙鐵 ,也不行,大麵積燒傷再加上地牢衛生條件不好,容易引發細菌感染,那可不是鬨著玩兒的。
鐵針……雖然看著很疼,不過一般會烤過再用,好歹算是經過高溫消毒,而且傷口非常小,不容易感染,也沒有腎衰竭這種可怕的後遺症,行了,就是它了。
林若軒打定了主意,一雙眼睛死死瞪著那排又粗又長的鐵針,整個人都發起抖來:“曹大人,求您彆……”
曹強順著他的目光望了過去,目光定在了那排鐵針上,緩緩露出一個不懷好意的笑容:“督主喜歡這個?”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0-08-05 20:00:05~2020-08-06 20:03:1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手榴彈的小天使:野人親爹、Miyuu 1個;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Arredondo 3個;霜華、十代、涼。。。水、小玫瑰、小啊楠、楚瀾、兲上的雪山、雨霖玲、洛長安、哈羅可能、Miyuu、藍橋春雪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伊佐那社 30瓶;妖言惑眾、檸檬三葉草 20瓶;Doll、藍橋春雪 10瓶;臭龜爛蝦燉土豆、Mori、木易、龍龍wxy 5瓶;林雲、儘興而返、柚子皮、水流無限 4瓶;晚寧晚寧、安兮 3瓶;牡詩哎、柒柒柒 2瓶;七三七、獨孤月下、嗚嗚、阿卡ttt、44226684、藍莓貓meow、錆兔、一半月、喬、雲曦、契闊、何必不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