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第七十五章(2 / 2)

就在這個時候,隻聽“哢嚓”一聲輕響,那根已經被割斷一半的藤蔓,再也支撐不住季如雪的重量,陡然斷裂開來!

季如雪隻覺得身子陡然一輕,整個人直直往下墜去。

眼前大雨滂沱,耳邊風聲呼嘯,先生的模樣迅速變小,冰冷徹骨的河水鋪天蓋地地漫漫湧來……

……

不知過了多久,這場巨大的暴風雨終於漸漸平息,金色的陽光破開烏雲的裂隙,靜靜灑在水麵上。

林若軒死死拽著蕭圖南,腦子裡還是一片稀裡糊塗。

係統的聲音忽然響了起來:【嘟嘟嘟,恭喜親補救成功,世界線暫時平穩,但是男主失血過多,已經陷入深度昏迷,請親儘快治療哦。】

林若軒努力轉動著遲鈍的大腦:“……阿雪呢?”

係統沉默了一會兒,才道:【嘟嘟嘟,反派身體的各項指征都很平穩,並無性命之憂。現在最重要的是男主,請親儘快將男主帶回岸上,為他治療。】

“呼……”林若軒長長鬆了口氣,一顆心終於從九霄之上,重新落回了胸膛之中,幾乎有種落淚的感覺。

阿雪沒事,阿雪沒事。

是了,阿雪那麼聰明能乾,怎麼會死在這種破地方?既然阿雪沒事,自己隻要把蕭圖南弄回去,把他的傷勢穩住,危機就化解了一大半。

可是,船都沒了,怎麼回去呢?

林若軒正努力想著回去的法子,忽然聽見了什麼,趕緊抬眸望去。

“侯爺——林大人——”

“燕王殿下——燕王殿下——”

隨著陣陣呼喊聲,遠方河道上麵,漸漸出現了幾條小船,有舍蘭族人,還有大淵的將士們,林若軒心中陡然一鬆,幾乎要喜極而泣。

船上的人也發現了林若軒和蕭圖南,歡呼雀躍道:“快看啊,侯爺和林大人在那邊!他們沒事!”

片刻之後,眾人終於七手八腳地把兩人救了下來,林若軒沒什麼大問題,隻是疲勞過度,而蕭圖南已經陷入了深度昏迷,在隨船軍醫的幫助之下,林若軒簡單地給蕭圖南包紮了傷口,勉強止了血。

林若軒累得隻想癱倒,但還是勉強打起精神,向一名小兵打聽道:“你好像不是我們船上的人,你是隨燕王殿下來的嗎?”

那個小兵點了點頭:“林大人,是這樣的,燕王殿下從東南七鎮調集了一百零五艘戰船,分頭出海尋找林大人……”

林若軒愣愣地聽他講完,這才知道季如雪得到自己的具體行蹤之後,足足帶了十九艘戰船,總共兩千多名士兵,前來珍珠島找自己,如今這些船都停泊在珍珠島的海灣裡。

他閉了閉眼睛,深深吸了口氣,沉聲吩咐道:“燕王殿下失蹤了,除了留守戰船的將士之外,所有的將士全部出發,全島搜索燕王殿下!”

那小兵愣了愣,而後立刻道:“是,小的馬上前去傳令!”

林若軒吩咐下去之後,又開始細細思索,係統說了季如雪沒事,而蕭圖南失血過多,又一直高燒不退,情況十分危險,島上缺醫少藥,如果再這麼耽擱下去,隻怕越來越嚴重……

林若軒猶豫了大半天,索性讓季如雪帶來的十九艘戰船都留在珍珠島,所有人細細搜索季如雪的行蹤,特彆是河道兩側的河灘,然後他留了一封信,便帶著蕭圖南乘船離開了。

先把蕭圖南安頓好,穩住世界線,如果那個時候還沒找到阿雪,自己再返回珍珠島,隻要阿雪沒事,所有的一切,自己可以用一輩子,慢慢補償。

……

季如雪仰躺在河灘上,疲倦得連一根手指頭都不想動彈。

暴雨過後的蒼穹碧藍如洗,金色的陽光溫暖得恰到好處,耳邊傳來微風拂過林梢的輕柔“沙沙”聲,除此之外,再沒有彆的聲音,一切都那麼安詳,那麼寂靜,那麼美好。

季如雪安靜地躺了許久,漸漸有種大夢初醒的感覺。

一場足足七年的美夢,一場醉人而殘忍的美夢。

那張唇角含笑的小像,那疊厚厚的繾綣情箋……雪亮的閃電中,蕭圖南那張極儘俊美,又極儘熟悉的雪白的臉……

那是小像的臉。

季如雪緩緩抬起手,慢慢握住胸口那枚小小的錦囊,他的手指越收越緊,手背青筋暴綻,幾乎要將那枚錦囊揉成一團,心中卻一片刻骨冰涼,那種難以形容的森然寒意,仿佛從他的每一絲骨縫裡緩緩滲出,幾乎要將他整個人完全凍僵,就像當年在冰窖裡麵一樣。

可是如今,再也沒有人來拯救他,再也沒有人來溫暖他了。

就連他心尖上那唯一的柔軟,那唯一的滾燙,都是假的,都是偷來的,都是彆人的。

“思君若狂,輾轉難忘”,是了,這情箋上的一字一句,說的分明是遠方人,而不是眼前人,如此明顯的一句話,如此明顯的一件事情,自己卻根本沒有細細思索過,直接歡喜得昏了頭,認定先生喜歡自己。

其實先生深愛的人,從來都是舅舅,從來都是蕭圖南。

自己隻是一個……贗品。

自己那樣纏著先生,先生正好也寂寞了許久,便含含糊糊地順水推舟,用這個送上門的拙劣贗品,稍稍聊慰相思之情,而自己這隻可憐蟲,隻不過得了一些甜頭,便癡心妄想地信以為真,以為先生真的愛上了自己。

就連做那種事情的時候,先生一定要看著這張臉,自己都能曲解成某種羞澀而信任的甜蜜愛意。

太可笑了。

……太可悲了。

是了,先生明明非常害臊,被自己那樣狠狠折騰的時候,總是羞得發抖,總是放不開,可隻要看著這張臉,先生就能情動,就願意忍著羞恥叫“夫君”,就願意努力迎合那些粗暴急躁的動作……如今想來,那種時候,先生到底在想些什麼?

先生在自己身下婉轉承歡的時候,心裡想的卻是蕭圖南,所以先生顫聲輕喚的“夫君”,從來就不是自己。

先生十幾歲就進了蕭府,一直貼身伺候那個人,那麼漫長的日子裡,他們已經不知道做了多少回夫妻,玩過多少種花樣,也難怪先生對服侍男人這種事情,那麼駕輕就熟。

前些年,先生和蕭圖南或許鬨了些彆扭,所以自己作為贗品,才得了一些垂青,得了一些甜頭,可真的到了生死關頭,到了需要舍棄的時候,先生甚至不需要任何猶豫,就直接割斷了自己的藤蔓。

他一手緊緊摟著蕭圖南,一手狠狠割斷藤蔓的時候,竟然還口口聲聲叫自己阿雪,聲音還那麼溫柔。

阿雪,阿雪。

季如雪死死咬著牙關,滿口都是濃鬱溫熱的血腥味兒,臉上的肌肉不由自主地細細顫動著,一張雪白俊美的麵孔幾乎有些猙獰,那些滾燙的刺骨妒意,那些冰冷的濃烈恨意,仿佛一根根帶著鋒利毒鉤的鞭子,將他整顆心,將他整個人,都完全撕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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