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圖南斜靠在床頭,上半身裹滿了雪白的繃帶,一張俊美的臉比繃帶還要蒼白,他看著林若軒魂不守舍的模樣,忍不住歎了口氣:“若軒,我聽說如雪已經回到福州府了,他來找過你嗎?”
林若軒垂下眸子,心中一陣酸楚,低聲道:“沒有。”
蕭圖南張了張口,似乎想說些什麼,但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這個時候,阿鐵端著一碗湯圓走進了臥房:“侯爺,這是您吩咐廚房做的湯圓,還熱乎著呢。”
林若軒想起係統任務,勉強打起精神,輕聲勸說道:“侯爺,你身子不大好,少吃些甜吧。”
蕭圖南十分無奈:“若軒,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婆婆媽媽了?甜羹也不許吃,湯圓也不許吃,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就喜歡吃這些甜的……你忘了,以前在奉天府的時候,你還經常給我做呢。”
林若軒剛想說什麼,蕭圖南忽然道:“什麼聲音?外麵有人?”
林若軒呆了呆,側耳細聽:“沒聲音啊。”
蕭圖南微微蹙眉,又細細聽了一會兒,才道:“嗯,好像沒人。我最近內力流失許多,耳力大不如前,或許聽錯了。”
林若軒歎道:“侯爺你受傷太重,得好好保重身體才是,若是吃甜太多,萬一得了消渴症,傷勢就更不容易好了。”
蕭圖南猶豫許久,終於忍痛放下了那碗湯圓:“好吧,不吃就是了。對了,你今後有什麼打算?”
林若軒眨了眨眼睛:“什麼打算?”
蕭圖南躊躇片刻,還是直說了:“如雪那邊,你打算怎麼辦?我真是沒想到,你居然讓他陷得那麼深……之前我們在岩洞裡,他找過來的時候,我看見他腳上那雙鞋,和你以前給我做的一模一樣。”
林若軒想起那雙鞋,不由得苦笑:“殿下偶然發現了那雙鞋,以為是給他做的,歡喜得不得了,我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就沒有解釋……是我錯了。”
蕭圖南歎了口氣:“也不全是你的錯,隻能說造化弄人吧。”
林若軒猶豫了一下,有些不確定地開了口,聲音很小:“侯爺,我以前沒有發現,可是最近我越來越覺得,或許我對殿下的感覺,其實就是所謂的男女之情……我覺得,我可能是喜歡殿下的。”
蕭圖南沉默了一會兒,輕聲道:“若軒,你說這話,你自己會信嗎?如雪會信嗎?你仔細想清楚,那個時候,你為什麼割了他的藤蔓?”
林若軒無言以對,腦海裡難以自抑地浮現出了季如雪震驚絕望的眼神,還有那聲無助到了極點的求救……
“先生,你……你不要我了?”
林若軒閉了閉眼睛,隻覺得胸口仿佛壓了一塊沉重的巨石,但又根本沒辦法解釋,隻能低聲道:“侯爺,我當時真的沒有辦法,回去之後,我會補償殿下的。”
蕭圖南歎了口氣,柔聲勸道:“若軒,有句話我必須提醒你,如雪年紀雖輕,但心機之深沉,手段之狠辣,遠在你我之上。你割了他的藤蔓,他還看到了我的臉……說實話,如果你跟著他回燕王府,我真的不知道,他會怎樣待你。”
林若軒沒有吭聲。
阿雪會怎樣待自己?
阿雪雖然看起來乖巧可愛,但其實做事心狠手辣,冷宮地窖那場火災,火災廢墟裡那枚玉佩,至今想起來,都讓人不寒而栗……過去阿雪喜歡自己,便想方設法地待自己好,可是如今……
林若軒忽然不敢想了。
蕭圖南輕聲道:“要不然,你暫時待在我這裡吧。我雖然不敢承諾什麼,但我至少可以保證你的安全。”
林若軒心亂如麻,但還是緩緩搖了搖頭:“不成。”
蕭圖南歎了口氣,繼續道:“我會上一道奏折,用我的軍功作為交換,向皇上把你要過來,你還是像過去那樣跟著我,再過兩三年,天下徹底太平之後,我便辭去官職,跟你一起歸隱田園。”
林若軒隻是搖頭。
蕭圖南頓了頓,又故作輕鬆道:“怎麼,擔心我命短啊?雖然軍醫說我活不過四十歲,可是如果放下這一切,到安靜的小地方好好調養,你天天給我做好吃的,什麼甜羹啊,湯圓啊,綠豆糕啊,八寶飯啊……搞不好我能多活十幾年,嗯,最好多活幾十年。”
林若軒乾巴巴道:“侯爺,彆擔心,你一定會好起來的。”
蕭圖南微笑道:“嗯,我會好起來的。”
“一定會的。”林若軒點了點頭,想著蕭圖南糟糕的身體狀況,想著最後一味藥材,是了,這才是係統任務,這才是自己的正事,隻要搞定了四方回春丸,世界線就基本穩定了,自己也可以好好補償阿雪。
這麼想著,他便沉吟道:“侯爺,我如今不會回燕王府,也不會留在這裡,我想去西域,你能不能幫幫我?”
“你想去西域?”蕭圖南驚訝地挑了挑眉,“我本來打算去江南水鄉的。不過,西域也不錯,天高地遠,牛羊成群,也是個隱居的好地方。”
林若軒搖了搖頭:“侯爺,你誤會了,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打算一個人去。你給我一匹好馬,再幫我準備一份通關文書,我想儘快離開……至於阿雪那邊,請侯爺幫我瞞著。”
蕭圖南疑惑地看著他,而後搖了搖頭:“我不會丟下你,也不會讓你一個人走的。或許我給不了你同樣的感情,但我會儘力去學,我至今沒有娶妻,我會像待妻子一樣待你……你再等我兩年,我們一起去西域,一起牧馬放羊,從此再也不見旁人。”
“……”林若軒本來就心情低落,此時簡直被蕭圖南絮叨得頭疼,很想吼他兩句,但看著他那副病歪歪的樣子,又吼不出來。
罷了罷了,自己之前就努力解釋過,但因為林瓦兒做的那些好事,還有係統這些狗屁任務,從蕭圖南的角度看,自己完全是一副癡情到了極點的樣子。
算了,懶得解釋了,反正隻要拿到並蒂蓮,把四方回春丸給這位絮絮叨叨的大男主吃了,自己就回到阿雪身邊,好好彌補阿雪。
可是,自己去西域的時候,阿雪會不會為難蕭圖南呢?畢竟原著裡……
不過再怎麼說,阿雪如今還不是皇帝,蕭圖南又手握東南兵權,阿雪應該對他做不了什麼。
林若軒沉吟著,絲毫沒有注意窗外濃密的竹林輕輕搖曳了幾下。
竹林之中,季如雪的神色陰鷙到了極點,他緩緩後退幾步,轉身離開了寧遠侯府。
湯圓也罷,新鞋也罷……他已經不願去細想了,那些昔日的濃情蜜意,仿佛一個又一個毫不留情的巴掌,狠狠扇在自己臉上。
可悲,可笑,可憐。
先生要和蕭圖南一起去西域,一起牧馬放羊,從此再也不見旁人……所以,自己便是那個“旁人”嗎?
可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先生應該聽過這句話。
也罷,既然他不願做自己仰慕的先生,不願做自己心愛的妻子,不願做未來的大淵皇後,那麼便把他關在紫禁城裡,鎖在自己身邊,不讓任何人看見,從此隻需要用那副漂亮瘦弱的身子,一心一意伺候自己這個主人,做一個無名無分的卑賤侍奴好了。
話雖如此,但自己到底還是心軟的,先生既然要做自己的侍奴,自己便會為先生準備一件臨幸賞賜……
什麼賞賜才好呢?
是了,既然先生那麼喜歡這張臉,自己就親手把蕭圖南的臉細細剝下來,洗淨晾乾,再好好地硝製一番,在臨幸的時候賜給先生,這樣栩栩如生的一件賞賜,想來先生定然會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