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你追三年,我跑三年。...)(1 / 2)

少將軍說大侄子也來了。

禮官數過三遍, 確信湊夠了四個人,放心同雲琅行了個禮,匆匆回營下帖去了。

將軍們湊在帳子裡, 也早看出少將軍藥不離手。雲琅昨日去寰州調兵,還不曾安穩睡一覺緩過來, 就又勞心勞力,此時正該好好歇息, 尚不是問候敘舊的時候。

眾將低聲議了幾句,不敢多擾。三三兩兩拜過少將軍,每人偷偷摸了一把那小禿兔, 出了軍帳。

帳簾回落, 斂了帳子裡的藥氣與折梅香。

……

雲琅立在帳門口,心情複雜。

來北疆前, 雖說就已同蕭小王爺打過招呼……可畢竟那時還沒到瞞不住的地步, 心懷僥幸, 說得難免有些許保留。

保留得……有些許多。

他那時人在北疆,心卻也不知扔在了什麼地方。有仗打時尚不難熬,一座城接一座城的奪, 帶人衝開一處又一處的陣眼城門,劍傷迸裂了昏過去更好, 人事不都省,免了胡思亂想。

昏不過去,又要被嶽渠陰沉著臉捆在榻上, 三令五申不準他動。

雲琅無聊極了, 就會開始說自己遠在京城的大侄子。

高興了, 便講一講大侄子的天資斐然、聰明能乾。

不高興了,便講一講大侄子那顆榆木腦袋, 好不開竅,撞了南牆也不知道回頭。

傷口疼了,便講一講大侄子為人良善溫柔,一向親自替他裹傷換藥、忙前跑後,儘心儘力從來不假人手。

等傷好了忘了疼,自己講過的也全忘了。又繪聲繪色講起那大侄子瞪起眼來六親不認的凶狠架勢,專嚇唬城內隨軍親眷、來聽故事的半大娃娃。

……萬萬想不到,這東西竟還有人記。

還能記得這般全。

雲琅一著不慎,叫大侄子聽了個明明白白。他自知理虧,咬著腮幫子犯愁,心事重重轉身,悄悄瞄了瞄琰王殿下的臉色。

蕭朔坐在案前,看不出喜怒,正給那野兔喂豆餅。

雲琅瞄了半晌,挪回來:“小王爺。”

蕭朔摸了摸野兔的耳朵,將豆餅掰碎了,散在掌心喂過去。

雲琅:“小王爺?”

蕭朔被野兔叼住袖口,扯了兩扯,循聲抬眸。

雲琅訕訕的,沒話找話:“想什麼呢?這般深沉……”

“在想。”

蕭朔:“我此時該溫潤暴戾,還是該青麵獠牙。”

雲琅:“……”

該少斤斤計較記點仇。

雲琅就知這人麵上看著溫潤沉靜、其實內裡最是錙銖必較。他默念著自己是來賠禮,念了三遍,深吸口氣耐著性子:“都是胡說的。”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這話你知道吧?”

雲琅挪到他身旁,擠擠挨挨坐了:“我無心一說,叫他們當真了……我自己有些話都沒當真的。”

蕭朔問:“哪些不曾當真?”

雲琅把野兔挪開,自己換上去,往蕭小王爺掌心拱了拱,好聲好氣:“自然是‘狠辣’、‘暴戾’、‘青麵獠牙’當不得真。”

蕭朔手掌按著雲少將軍發頂,靜了一刻,垂下視線。

雲琅:“……”

雲琅平日裡哪來這般耐性,此番理虧讓著蕭朔,自覺該哄的也全哄了,已徹底仁至義儘。

這塊又迂又記仇的榆木疙瘩若還犯軸個沒完,就將蕭小王爺改名蕭睚眥,找十個傳令官,滿軍營去嚷嚷。

蕭朔凝他半晌,掌心力道落實,慢慢揉了揉。

雲琅正準備哇呀呀擼袖子出營,叫這力道牽得怔了怔,在小王爺手心抬頭。

“我隻是在想。”

蕭朔輕聲道:“該如何同你賠禮。”

“同我賠什麼禮。”

雲琅茫然:“你掰不成三瓣,流水席湊不夠四個人,我少了個水靈靈的大侄子……”

“……”蕭朔將碎豆餅拂在桌上,攏成一小堆叫野兔吃得方便,拭淨了手,將雲少將軍抱起來。

雲琅話頭頓了頓,叫腰後堅實穩定的暖意攏著,遲疑了下,沒出聲。

要布疑兵之計,花費的心力還要遠勝尋常征伐。

少將軍隻管出主意,嶽帥又隻管打仗。輕車都尉尚未複職,已自覺接過了差事,忙得提溜轉,一路去安排應州城外唱空城計的流水席,一路去安排林中草叢布疑陣的伏兵,城中還要再安插得力人手,免得腹心空虛。

能拽走幫忙的儘數被扯走了,帳子裡除了他們,就隻剩下不知愁埋頭吃豆餅的野兔子。

雲琅坐在蕭小王爺腿上,細想了一遍,確認了不會有人忽然撩開帳簾進門,慢慢卸了力道。

攬著他的手臂無疑也已察覺到這一點微乎其微的示弱,並不算強橫的護持意味跟上來,在雲琅臂間帶了帶,似是商榷。

居中調度、凜凜持重的雲少將軍靜坐了半晌,扯扯嘴角,低呼口氣,四仰八叉放鬆了向後一躺。

蕭朔的力道穩穩續上來,將人徹底攏實,護回胸肩。

雲琅帶人搜捕死士,身上穿的是輕便的薄甲,隻護各處要害。並不算沉,卻仍已叫料峭春風剝去大半溫度,冰涼硌人。

蕭朔解了他的束甲絲絛,將各處護甲逐次卸下來,擱在一旁。

“小王爺。”

沒了薄甲的阻隔,雲琅叫沛然暖意融融裹著,舒服得忍不住歎了口氣:“約法三章。”

蕭朔輕聲道:“什麼?”

“世事磋磨的事不準提,身不由己的事不準提,各有苦衷的事不準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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