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2 / 2)

明月照芙蕖 斐嫵 13236 字 3個月前

她回頭看去,實在不知他二人會走到哪個地步。

等她回了王府之後,在後院的姚姑姑又特意過來告知她一件事情。

待薑荺娘過去,卻見春黛被人綁著,正等候她回來發落。

薑荺娘坐下,又讓人去請薑承肄過來。

薑承肄一進屋便瞧見這陣仗,有些不解。

“這是怎麼回事兒,好端端的怎麼將春黛綁了?”

姚姑姑解釋道:“今日伺候阿檀少爺的奶媽子發現春黛拿辣椒捏碎了塞到阿檀少爺口中不知意欲何為……”

“我沒有,老爺,那是我親生的兒子,我怎能害他,你可彆信她們的話。”春黛哭道。

姚姑姑又叫來膳房一人,那人卻指認是春黛去了膳房拿了辣椒。

薑承肄驚疑不定得很,薑荺娘便與他道:“父親,春姨娘是被逮個現行,想來若她們的話是真的,她手指上還有辣味,不如父親過去看看。”

薑承肄臉色微沉,見春黛將手藏在懷中,上前便扯住她的手腕,嗅到了那股嗆鼻味道。

他著實不敢相信。

春黛臉色煞白,卻說不出辯解的話來。

薑荺娘見事情說的差不多了,便令人放開了春黛,又與薑承肄道:“不管怎麼說春姨娘都是父親的人,還是交由父親處置。”

她說完便領著一大家子下人離開。

屋裡隻餘下春黛與薑承肄。

春黛動了動唇:“老爺,我……我真的就是想叫她們以為阿檀病了,將阿檀還給我……”

薑承肄忍無可忍地甩了她一個耳光。

“你這個賤婦,連我兒子都敢害?”

那可是他唯一的兒子。

春黛被他打的嘴角帶血,心內淒惶。

那是他的兒子難道不是她的嗎?

她又想起薑荺娘的話,恍恍惚惚又明白過來。

那不是她的兒子。

在他們眼中,她隻是個賤婢人罷了,薑承肄落魄的時候,她在他身邊自然有一席之位,可如今薑承肄有了瑾王府做倚仗,隻怕日後娶妻也不在話下,她的兒子又怎麼可能是她的兒子?

她越想越發後怕。

一直到夜裡頭,春黛都翻來覆去睡不著。

她起身披了件衣服,想要去求一求薑承肄,卻走到他窗子底下聽見屋裡異樣的動靜。

春黛哪裡能不熟悉這種動靜,隻在窗紙上戳了個洞往裡看去,看見床上模糊的影子,整個人都似掉進了冰窖之中絕望。

她頓時想起白日裡見過薑承肄身邊伺候的兩個丫鬟,膚白貌美,杏目妖嬈,沒曾想他這麼快就勾搭上了……

春黛抱緊自己,慢慢回了自己屋裡去,從包袱裡翻出個紙包出來,這才下定了決心。

隻等天一亮,守著阿檀的兩個奶媽昏昏沉沉醒來,發覺房門大開,門口有一截斷香落在地上,而屋裡的孩子卻不見了。

她們大驚失色忙將事情告訴了薑荺娘。

等薑承肄聽到這消息的時候直接驚得昏闕過去了,他瞪著眼睛,失去意識前,隻看到了薑荺娘那張毫無波瀾的臉。

不知何時,薑承肄再度睜眼醒來,卻隱隱覺得這一切都極不正常。

薑荺娘親自端來藥喂他,他卻從床上坐起,看著薑荺娘冷聲問她:“你說,這一切是不是都是你故意的?”

薑荺娘唇角的笑,因他這話減淡幾分。

薑承肄驀地抬手拍翻了她手中的藥碗,指著她大口喘息。

“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如今瞧我的目光隻怕與瞧見路邊的乞丐沒甚兩樣,你施舍可憐我,根本就沒有把我當做個父親!”

薑荺娘立在床邊,冷冷地看著他。

“自你母親去世那日起,我便仿佛一直套著一隻枷鎖,就是因為你母親為我犧牲得太多,所以不管我怎麼做這輩子都對不起她,也不能有其他選擇,但凡我有一點做不好,就成了個負心漢,就要被人指指點點,可是這天底下誰人不是三妻四妾的?”他紅著眼,似乎也再忍不下去。

“我是不愛你母親了,也是不想過苦日子了,而你……你也不過是你母親的女兒,你何曾在意過我的想法,為我著想過半分,我喜歡春黛,便是因為春黛才能令我感覺自己是個極重要的人,荺娘,你一直都心疼你母親,你可曾心疼過你的父親?”他看著她的模樣頗是譏諷。

他說出這些來,料想她是個無動於衷的人,她果真如他所想的那樣,仍是一言不發。

這時莊錦虞忽然走進屋來,薑承肄見狀頓時也覺有些尷尬。

莊錦虞卻與薑荺娘道:“你出去吧,我亦有話想與嶽父說。”

薑荺娘微微頷首,看也不再多看薑承肄一眼,轉身出了門去。

薑承肄冷著臉,卻聽莊錦虞道:“嶽父不必焦急,孩子我已經派人找了回來。”

薑承肄的表情才有了幾分變化,“春黛人呢,她也找回來了嗎?”

莊錦虞道:“未曾找回,她見王府的人追去,便丟下孩子自顧逃生去了。”

薑承肄聞言閉了閉眼。

春黛是個什麼樣的人他一早比誰都清楚,隻是他卻不願她這麼快就揭穿了真麵目。

“孩子找到就好……”他的聲音裡充斥著滿滿的無力。

莊錦虞看著他,又道:“與您說這些隻是為了先安您的心,隻是接下來這件事情,卻需嶽父聽得仔細了。”

薑承肄睜開眼來,遲疑地看向莊錦虞。

“你要說什麼?”

莊錦虞道:“也不是什麼大事,隻是想要將阿芙過去為了您所做的事情,都一一告訴您。”

薑承肄愈發愕然,不能明白他的意思。

莊錦虞扯了扯唇角,竟不知該用什麼詞彙來形容這個糊塗之人。

旁的不說,單是薑荺娘為了救她父親,所作所為怎麼也不至於叫薑承肄說出那樣的話。

他覺得這個女兒一直偏心於母親,隻心疼母親,會為了母親而指責於他。

他這樣的想法極是寒心,寒了薑荺娘的心,也寒了自己的心,連莊錦虞聽了都覺得寒心不已。

若是薑荺娘當初不是為了她這個父親免於牢獄之苦,何必要放下尊嚴臉麵,做出那樣有損名節的事情。

因這些事情,她後來又受了許多苦楚與委屈,那時她的父親卻正收受了林清潤的好處,想要將她轉手賣了。

她早些時候大可像薑家其他姐妹那般選擇在體麵時自縊。

可她卻為了這個父親選擇活了下來,承受諸多冷眼,找尋諸多法子,最後換來的不過是父親的舍棄,其中酸楚不言而喻。

莊錦虞與簡略說了薑荺娘從前的事情,見著薑承肄愈發難堪的表情,卻覺極是嘲諷。

他出了那屋子,薑承肄都仍沉浸在震驚之中,似回不過神來一般。

莊錦虞回了寢屋,見薑荺娘坐在窗子下,看著窗外發怔。

他扭過她的臉,見她果真在流淚。

“為了那樣的人哭,值得嗎?”

薑荺娘扯了扯唇角道:“我倒不是為了他傷心,隻是可憐過去那個自己罷了……”

她那時最孤苦煎熬的時候,將她父親當做支柱,又為了救出她父親,做了許多不可思議的事情。

哪怕換來一個謝字都好,可她得到的都是無情的背叛與冰冷的指責。

“你那時涉世未深,心性尚稚,能做到那樣已經很好了。”他將她的腦袋按在懷裡,輕輕安撫,“我會替你安置好他。”

將薑父安置到一個再也不會出現在薑荺娘麵前的地方,也不至於叫薑荺娘因他再背上負麵的罵名。

薑荺娘閉著眼睛,心中那口濁氣也漸漸散去。

當春黛與薑父找上門來的時候,她是生過報複的心思。

她將他們接近府裡來,之後的種種安排,便是要他們看清楚彼此醜惡的嘴臉。

之後春黛果然跑了,帶著薑承肄當做命根子的兒子跑了。

薑荺娘見到他絕望的表情,心中卻一點暢快之意都沒有。

即便做到了這一步,她又能怎樣?

她到底不是他們那樣自私的人,亦做不出折磨生父的事情來。

薑承肄足足緩了兩日,終於能下地了。

管家給他送來了一筆路費,與他道:“您老家的舊屋地契都在,您拿著這筆錢大可回到故鄉去有個安身之處。”

薑承肄抱著孩子,想到此去一路坎坷,到底沒能拒絕,將錢收下了。

“你……你告訴你們王妃,讓她以後自己好好過日子,多為自己著想一些……”他說這話的時候甚至都不敢看管事的眼睛,“也、也不要再像她母親那樣癡情了……”

他說完便抱著孩子,背著包袱離開了王府。

管事目送於他,心中卻記起瑾王的交代。

瑾王說,不管王妃的父親說了什麼,都不需要再轉說給王妃聽了。

不論他漠不關心還是良心發現,對於王妃而言,她如今都不再需要這樣一份多餘的關懷。</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