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2 / 2)

明月照芙蕖 斐嫵 9751 字 3個月前

“你在擔心丫頭?”薑荺娘問他。

蘇銀聽到這名字,眼眶也微微紅了。

那日他根本就沒有機會出城……也救不了那個一直跟著他的小丫頭。

“姑娘,我害了她……”

薑荺娘見他哀傷的樣子,歎了口氣,道:“她沒事,當日王爺便尋了太醫來將她醫治。”

蘇銀有些不信,怔怔問道:“他為何會救她,是姑娘求的情嗎?”

薑荺娘回他道:“我那日攔住他後便暈了過去,並沒有機會向他求情,他見你那樣護著丫頭,以為她是什麼重要的人,便想將她救活,問出些證詞來。”

蘇銀聽了這答案反而更是錯愕。

“就僅僅如此?”

薑荺娘見他的反應忍不住扯了扯唇角道:“不然你以為瑾王是什麼人,是洪水猛獸,喜好殺人,任何情況下能麵不改色,見死不救?”

蘇銀盯著她,目光裡逐漸出現了一抹喜色。

“那……她還活著?”

薑荺娘微微頷首,隻是驀地又收斂了笑,與他道:“隻是我卻不能做主請求王爺將你放出來,你是襲國皇室的人,假扮三皇子的人害死了先帝,襲國並不承認有此授意,他們斬了假扮成三皇子那人的全族,又割讓了六座城池以求自證,如今你們的處置,仍有待商榷。”

蘇銀道:“那個假扮成三皇子的人亦是襲國皇室之人,他的父親確實主張發起戰爭,若是他那一族人滅了,襲國也就沒什麼人敢開口求戰了。”

他所說的這一切,莊錦虞與朝中部分大臣卻早已得到了消息,如今與他說的這些倒是吻合一致。

若說當下朝廷有什麼決定,自然是對那六座城池心動。

甚至有人提議,先收下城池,再攻打襲國。

然而襲國也並不傻,奉上城池的同時,亦要簽下兩國和平之約,若是任何一方違約,必然為他國不恥,失信者必失天下。

“瑾王,你覺得我們應該怎麼選?”三皇子立在城牆上,看著遠處山河,眉心緊蹙。

莊錦虞道:“襲國因內亂這時才能讓步至此,若是我們這時幫了主張和平的襲國部族,他們必然會感激不儘,若是我們拒絕了,選擇開戰,那麼襲國內部僅剩下的和平派係,必然也會改變立場。”

“我也是覺得,若是戰,這時必然會逼得襲國內部主張和平派係顛倒立場,令他們彆無選擇,拚死一戰他們未必會輸。”三皇子說著又低聲道:“即便我們贏了,所犧牲的將士與糧草都會令百姓與朝廷受到重創,若是這時,再有實力與襲國差不多的第三國攻打來,恐怕我們未必還有足夠的國力去消耗支撐戰爭。”

每一場戰爭之後,都需要很久的時間才能消弭去百姓心中的恐慌與不安。

而他們在戰亂中失去的家園與親人,永遠都不會再回來。

“殿下心中早已有了選擇。”莊錦虞聽了他的話後,便猜到了他的想法。

三皇子笑了笑,未再言語。

他心中卻清楚得很,得了那六座城池,來日襲國又算得了什麼,唯有國都強大,朝代才能得以延續,百姓方能擁有太平盛世。

三個月後,新帝登基。

與此同時,薑荺娘亦是到了生產之期。

薑荺娘一麵吃力顧著生產,一麵卻還要咬牙交代下人不許叫瑾王知曉,免得他為此耽擱了事務遭人詬病。

然而即便她令人將消息瞞嚴實了,卻仍是叫宮裡人知曉了。

她前腳孩子剛生出來,後腳俞太後便出現。

“好孩子,好孩子……辛苦你了……”

薑荺娘覺得眼皮沉重,卻仍是強撐著精神道:“太後怎來了,此地正是汙濁……”

俞太後卻眼含熱淚道:“叫什麼太後,叫皇祖母,你為瑾王吃的苦頭哀家都知道了,往後哀家定然疼你和重孫子。”

這俞太後從前一直都看輕薑荺娘,多少都是因為她的家世不配而認為她這樣的女子一定是彆有用心才攀上瑾王的。

臨了一番事變,莊錦虞忽然發覺自己為了維護薑荺娘不惜在太後等人麵前裝作不在意她的主意實在太餿。

也覺得讓外人一直誤解於她,隻圖他二人夫妻之間平順未免也有些自私,是以他索性將她所有的事情從頭到尾都說與了俞太後聽。

他本意隻想叫俞太後明白,這件事情並非是薑荺娘攀扯上他,而是他一直糾纏於對方,也猜想到俞太後也許會因此更不喜歡薑荺娘,但他也不打算再對自家祖母隱瞞。

豈料俞太後竟聽得落淚,還與他道,沒曾想這薑氏竟是個如此至孝至善之人。

這令莊錦虞鬱悶了許久,好似自己先前所作所為都是他自作聰明繞了一個極蠢的彎子。

俞太後看似刻板,沒曾想也是個心性豁達之人。

薑荺娘並不知曉莊錦虞背地裡又對太後說了什麼,隻覺得太後看她的目光著實與從前不一樣了,然而她實在太累,也來不及順著對方的話改口就昏睡過去了。

待莊錦虞在宮中知曉此事趕回家時,隻看到薑荺娘身側躺著一個麵團似的小人,紅撲撲的樣子,令他都不敢認。

“我原見過郡主那般艱難的生產是極怕的,但自己生的時候,個中滋味自己才知道,好在一切都順利。”

她醒來後看到他,有些疲倦,可眼裡卻也透出溫柔來。

他垂眸看著她和孩子,俯身吻了吻她濕透的鬢角,低聲道:“謝謝你的一切順利……”

謝謝她沒有如他母親那樣,因為產子而永遠離開了他。

不久之後,新帝與朝廷終於商議出了最終決定。

朝廷決意將挑撥兩國是非的假皇子當眾處斬,並且接受了襲國的誠意。

至於蘇銀,則作為質子永遠留在京城,除卻行動受製,他仍與在襲國時應有的待遇無異。

而此刻,瑾王與瑾王妃終於也重新啟程,要離開京城。

據說當日,新帝聽說了此事特意追到了城郊外,雖攔截住了瑾王夫婦,卻仍是沒能留住對方。

瑾王隻留下一言,道唯願為天子守住一方太平,餘生養顧妻兒,彆無所求。

昔日那些有關瑾王野心複位的謠言亦是不攻自破。

途中,薑荺娘看著窗外的路,頗是唏噓。

“此去路途坎坷,新居之地亦還需要適應,恐怕你我到了那裡還得忙碌一陣才能安定下來。”莊錦虞與她說道。

薑荺娘知曉他心思沉重,想安撫他,可是許多話在如今看來都顯得十分多餘。

“臨去前,去薛家拜見外祖母時,她雖不舍,卻與我說了句‘此心安處是吾鄉’,倒是符合我這會兒的心境。”她對他說道。

他二人皆在,孩子也在後車由著奶娘哄著睡覺,往後也不再會有分離,比起在京城的日子,這時她反而覺得十分心安。

莊錦虞握著她的手,什麼都沒說,但此刻卻眸色沉靜,給人一種溫和而深沉的感覺。

當下的他,收斂起鋒芒,整個人愈發沉穩起來。

“你在想什麼?”

薑荺娘打量了他一眼。

莊錦虞垂眸看向她笑道:“我在想,新的府邸裡,還能不能再造一座觀芙閣。”

薑荺娘聞言似又想到了什麼,隻嗔怨地瞪了他一眼,卻再無旁話。

去路並不漫長,餘生才漫長,他想做什麼,她陪著他就是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