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累了。”
“神藏,我真的太累了。”
“我也覺得好疼啊,我一直都沒有和你說,其實被火灼燒的痛苦真的很難受。”
師還真摸了摸懷裡的小人。
一雙含淚的眼睛,溫柔的看著它。
“神藏隕落,我厚顏無恥的享受著天道贈予他的功德,也已經夠了。”
“他是真正的離開了我,我也找不到他。”
“但是有一天,還會有一個嶄新的人,會帶著生死簿回來,回到這九天十界,去做那一件所有人都做不到的事情。”
“那太孤單了。”
“我隕落之後,你就隨我一同被封印在冰棺裡,慢慢汲取我所有的修為還有我所有的記憶,好好修煉成人,擺脫天道的控製。直到有那個人,帶著生死簿過來,你再醒來,去見他。”
“那個人,會比神藏還要更加痛苦,更加孤獨,要承受的也會更多。”
“你就代替我,去陪那個人。”
師無咎借著師還真的眼睛,看見了圍在他身邊一圈又一圈的人。
這些妖族長老齊齊的跪在師還真的身邊,聽著師還真最後的吩咐。
這個畫麵,長長久久的印在了當初還是大道聖兵的師無咎的眼中。
他甚至以為自己就是那個坐在中間的師還真。
“你既因我而生,便隨我姓師。”
“我一生要顧慮的實在太多,從出生至現在,唯一一段舒心的日子,就是和神藏一起過的,可我連陪著他一起隕落都做不到。”
“天道於我,跋前疐後,動輒得咎。”
“而你,會以新生姿態重臨於世,過往不咎。”
“你不要像我一樣脾氣冷硬,不要不懂得將心中所想說不出口。”
“你要活的更加快樂,自由,就像神藏一樣。”
最後,他還是自私了一把。
讓這個大道聖兵,頂上了他的容貌。
哪怕那個人不是神藏,隻要他靈魂當中,有神藏的一塊碎片,我也希望陪在那個人身邊的,會是和我長的一樣的人。
聊以慰藉。
“日後,你便叫,師無咎。”
……
師無咎被封進了冰棺之中,師還真將他扔進了紅塵天的某一處。
若有機會,你就代替我去陪著那個人。
用你的眼睛去幫我看看,他是否能夠如神藏所預見的一般,成為這補全天道的最後一道手續。
“我也……該走了。”
師還真張開雙手,陡然化成一隻華美異常的火鳳。
紅霞滿天,鮮花似錦。
伴隨著一聲清鳴,九天之上鋪開了盛大的火焰,就連那紅霞也在那火焰的光亮之中黯然失色。
“陛下!”
逍遙天上下妖族,儘數痛哭。
神藏,久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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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無咎躺在冰棺之中,身上的氣息在不斷的流動、轉化。
他想起了自己的過往,知道了自己的來處。在睡夢之中,他也看見了他和周長庸的前緣。
原來,很多事情從一開始就注定了。
所以周長庸能夠找到他,而他哪怕麵對著生死簿的誘惑,也沒有當真對周長庸下殺手。
他們這一路路的走來,有得到過神藏留下來的東西,也有師還真對他們的祝福。
師無咎雖然尚未清醒,可他身上的道,已經清醒了。
這麼一醒,便是天地異動。
是非天內,烈火山。
火一準聖慢慢睜開眼。
山上的火,又熄滅了。
當初那個來找他的不知名的妖族,如今似乎總算找到了自己的道,明白了自己的來曆,明白了前塵過往,頓悟得道了。
同樣的,火一準聖也察覺到,即將成為準聖的這個人,身上的氣息似乎有點熟悉。
火一準聖微微閉上眼,一路探查到了師無咎的所在。
那座冰棺,還有他身上的氣息。
原來如此。
火一準聖想了起來。
怪不得他會覺得師無咎熟悉,卻又探查不到他的來曆。
而師無咎卻又說自己見過他。
原來是真的見過。
隻是那個時候,師無咎還不是人罷了。
逍遙天內。
玉霜妖皇正在和一群妖族長老們仔細說著師無咎的事情。
此人和聖妖皇陛下關係匪淺,陛下隕落之前又似乎隱隱指明日後會有這麼一個人出現。
加上他實力強大,怎麼看都是當妖皇的好人選。
唯一叫這些妖族長老們煩惱的,就是這一位手裡可能掌握著生死簿,妖族對生死簿沒有什麼太大的想法,但架不住其他人對生死簿很有想法。如此一來,妖族大概就真的要和九天十界為敵了。
“那位師無咎當真和聖妖皇陛下生的一樣?若是能見見,老朽絕無二話。”
“當年陛下風姿,舉世無雙,實在難以想象還能有第二人和陛下擁有同等容貌實力。”
……
玉霜聽著這些妖族長老們不斷感歎,腦海當中亦是在回想當年聖妖皇陛下對自己的教導。
突然,妖皇宮整個都震動了起來。
“怎麼了?”
“妖皇宮怎麼會如此震動?”
“奇怪!”
玉霜突然心有所感,轉頭看向妖皇宮深處。
“師無咎……成就準聖了!”
紅塵天內。
人皇席朱正在閉關。
因為之前生死簿的事情,他身上負了傷,正好借此機會留在伏羲道場,誰也不見。
不然光是要去應付那些要打聽生死簿而來的人就能將他給煩死。
席朱不由有些歎氣。
也不知道周長庸和師無咎如何了。
他們消失這麼久,九天十界裡到處都是找他們的人。
一旦被發現,到時候他們麵臨的恐怕就不是之前那點危機了。
他不想參與這件事,乾脆就借機閉關,好好躲一躲。
但很快,席朱就發現這天地之間,似乎又有了一點異動。
這股異動,來自於紅塵天裡。
有人成準聖了!
不知為何,席朱腦海當中浮現出來的第一個人,便是師無咎。
若是真的有人能夠成就準聖,大概也隻剩下他了吧。
“準……準聖。”妙法道姑和持齋方丈兩人已經順著氣息前往師無咎的所在之處。
這些年,他們被周長庸的星鬼騙的團團轉,怎麼也找不到人。好不容易等到他們發現了師無咎的氣息,結果卻發現師無咎居然已經在衝擊準聖了?
這個場景,同當年他們追擊神藏何其相似!
難不成,他們汲汲營營,當真得不到一點天命的眷顧麼?
師無咎的意識還有些模模糊糊的。
他好像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夢裡的師還真,夢裡的神藏,他們所經曆的一切,都被他看的清清楚楚。
可他也清清楚楚的知道,自己並不是師還真,就如同周長庸根本不是神藏一樣。
但也正因為有他們存在,所以他和周長庸才有這樣的緣分。
奈何情深,奈何緣淺。
但師無咎和周長庸的緣分,卻因前人的糾葛,變得深厚無比。
師無咎一時道心通達。
他和師還真一樣,本不就順應天道而生,他們常常會被天道所限製。
可一旦他們想明白了,突破的也會比彆人要容易的多。
師無咎一直都在準聖之下徘徊,哪怕常人到了他這個水準早已經可以衝擊準聖,唯有他一動不動。
因為他還不是真正的人,是不被天道所承認的生靈。
可現在,他已經明白了自己從何處來,也知道自己往何處去,也知道自己喜歡的人是誰。
他現在,已經不再是一個單純的大道聖兵,而是天地之間真正的生靈。
隻是,若是自己是在周長庸死前突破,該有多好?
在周長庸死後,才遲遲到來的準聖修為,它的意義好像一下子就變得薄弱了不少。
小騙子,你看見沒有?
本座已經是準聖了。
師無咎的眼角,緩緩的落下一滴淚水。
而他,仍舊躺在自己的棺材當中沉睡。
他不想這麼快就醒來。
準聖也好,聖人也罷,他不想和師還真一樣苦等。
他受不住。
深埋在地底下的另一座棺材,裡麵的生死簿正在緩緩翻開新的一頁。
多年過去,棺材裡的屍身也已經化為白骨。
而在白骨之上,又隱隱有一層熟悉的死氣在上麵徘徊不去。
生死簿忽而一閃,整個就出現在了師無咎所在的棺材裡。
下一刻,那團黑氣緩緩凝聚成一個人形,慢慢的和師無咎靠在一起。
師無咎心有所感,在人形凝聚的刹那便睜開了眼睛。
他眼角的淚水被輕輕拂去。
黑暗狹窄的環境內,兩個人都貼的很近,近到足以數清眼睛上的每一根睫毛。
“你……”師無咎看著眼前這張熟悉的蒼白麵孔,一時無數滋味湧上心頭,卻除去一個“你”字,又好像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他明明有好多好多的話想要說。
他想要舉起自己的手,告訴周長庸,那個晃得要死的鮫人淚戒指他沒有丟,還去跑到鮫人族裡問了問為什麼戒指會發光?
小騙子你騙了我很久,混賬玩意兒!
他想要告訴周長庸,原來他們的緣分在很久以前就已經定下來了。
所以當初他用生死簿強行綁定自己,簡直是最爛的開場!
他想要告訴周長庸,他已經知道自己是誰,還知道了周長庸是誰,也知道了他們以前很多沒有想明白的事情。
他雖然回憶起來的時間很晚,可他還是想了起來。
但是,他就是說不出來。
心裡就是很委屈。
委屈的叫他幾乎都不知道該說點什麼。
“好了,你彆哭了。”周長庸的語氣裡,帶著些許惆悵和無奈,“你哭我的心都要碎了,心一疼,我就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