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1 / 2)

“滴滴滴——現在時間:下午十五點整。滴滴滴——現在時間……”

智腦冰冷清脆的聲音回蕩在車廂裡。

“小白,你他媽的給我閉嘴……”傅雨城含糊地嘟噥了一聲,煩躁地扒拉過枕頭,狠狠捂住腦袋,試圖隔絕那煩人的噪音。

他似乎還嫌吵,又迷迷糊糊地翻了個身。

“砰!”

隨著一聲巨響,他隻覺得一陣天旋地轉,傷口撕裂的劇痛如同閃電一般擊中了他。

傅雨城“嗷”地叫了一聲,終於勉強清醒過來。

這時,他才發現,剛才自己稀裡糊塗一個翻身,整個人從窄小的沙發上滾落下來。

“……”傅雨城無語地躺在硬邦邦的地板上,呆望著車頂天花板,一時間竟起不了身。

腰腹間的劇烈疼痛逐漸平息下來,而昨天發生的一大堆破事兒,如同漲潮的海水一般,漫漫湧入他的腦海。

他撿了個小孩兒回來。

他撿了個小孩兒回來?!

傅雨城猛地從地上撐起身子,顧不上頭發亂七八糟地翹著,扭頭向一旁望去——那個小鬼呢?

“你怎麼了?”不知何時,男孩已經如同小型貓科動物一般,悄無聲息地從對麵上鋪翻了下來,光著一雙腳走到了他的身前。

男孩微微蹙著眉頭,看著躺在地上的男人,似乎不知道該怎麼辦。

看著對方略帶困惑的稚嫩臉蛋,傅雨城隻覺得丟臉丟大發了——自己昨晚還提醒過這小鬼,讓他當心點兒,彆從上鋪掉下來。

“咳咳,我沒事兒。剛才夢見好幾個美人兒,全都爭著搶著要嫁給我,一言不合還想把我給分了,一人拿走一塊兒……這不,活生生把我給嚇醒了。”

“哦,這樣啊。”男孩眨了眨眼睛。

他其實沒太聽懂,不過大概知道對方沒有什麼大礙。男孩思索了一下,彎腰托住對方的肩膀,嘗試著把人扶起來。

行動之間難免拉扯到傷口,傅雨城一邊“嘶嘶”地低聲抽著冷氣,一邊嘟噥著:“慢點兒,慢點兒,我操。”

好不容易安頓好,他靠著沙發背,長長地籲了一口氣,隻覺得手腳直發軟,渾身一點兒勁兒也使不出來——大概是昨天那幾片強效消炎鎮痛藥的副作用。

傅雨城簡直不敢想象,昨天亂七八糟地做完手術之後,自己是怎麼把車給開回來的——居然沒有半路翻車。感謝現代醫學,感謝抗生素,感謝過期鎮痛劑與劣質黑咖啡。

他歇了好一會兒,才有氣無力地側過頭,瞥了一眼牆上的掛鐘。

已經是下午三點一刻了。

昨晚這一覺,自己竟然睡了十幾個小時。

“怎麼都這個點兒了?”傅雨城一邊嘀咕著,一邊摸了摸癟癟的肚子,饑腸轆轆地犯起愁來。

昨天晚上,他們已經把最後幾顆土豆吃掉了,如今家裡沒有一點兒存糧。今天的晚飯怎麼辦?明天又怎麼辦?

他看了男孩一眼,男孩也正盯著他,漆黑的眼睛裡看不出什麼情緒。

傅雨城估摸著,自己這一覺睡了十幾個小時,這小孩兒大概餓壞了,便和顏悅色地開了口:“小鬼,是不是餓了?”

男孩遲疑了片刻,才輕輕點了點頭:“餓了。”

“我也餓了。可是,家裡已經沒有存糧了……我現在這個樣子,實在起不了身。”傅雨城撓了撓腦袋,“不如這樣吧,我派個小任務給你——你去前麵拐角處的火車頭酒吧,跟那兒的老板娘借點兒口糧。那家酒吧的老板娘叫許娜娜,她是我的老熟人,沒問題的。”

“借糧?”

“嗯哼。對了,”傅雨城略微沉吟了一下,“我寫個字條,你把字條直接給老板娘就行了。”

他隨手扯了一張便簽紙,刷刷刷地寫了起來,一邊叮囑道:“小鬼,待會兒你到了酒吧,記得嘴巴甜一點兒,千萬彆亂說話。那個許娜娜,彆看她模樣嬌滴滴的,其實就是頭母老虎……你要是得罪了她,我也救不了你。”

“記住了嗎?”他側頭瞥了男孩一眼。

男孩懵懵懂懂地應道:“哦。”

“千萬記住了。”傅雨城把字條遞給他,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按你這個年齡……叫她娜娜姐,應該沒錯。上次有個小屁孩兒管她叫阿姨,下場挺慘的,嘖。”

“她殺了那個小孩兒?”

“……沒有。”

“那她打殘了他?”

“也沒有。”傅雨城覺得自己有點兒心累,“總之,你記住,千萬彆叫她阿姨。”

“記住了。”雖然有些疑惑,但男孩還是點了點頭,然後低頭看向那張巴掌大的字條。

粗糙泛黃的紙張之上,隻有一段很簡單的話:

“親愛的老板娘:

見信如晤。自上月酒吧一彆,許久不見,實在是十分想念。

我在新撒哈拉出了點意外,撿了個流浪的小男孩兒,昨晚才回到停車場。如今家裡一大一小兩個人,存糧已經沒有了。如果娜娜你那兒還有多餘的糧食,能不能先借我一點兒?等這批撿到的東西賣了錢,立刻就還,決不食言。

祝生意興隆,日進鬥金

你的好友 傅雨城”

藍黑色的行楷字體算得上清雋遒勁,甚至很有幾分風骨,與可憐巴巴的“求投喂”內容大相徑庭。

男孩看完之後,倒也沒說什麼。他仔細把字條疊起來,放進衣兜:“我怎麼過去?”

“你出門後,一直往左邊走,在第二個十字路口右拐,然後直行五十米,就會看到一個綠色的火車頭,那就是火車頭酒吧。”傅雨城忽然又想起了什麼:“對了,你把車門後那頂棒球帽戴上,帽簷壓低點兒,彆隨便理會陌生人的搭話,要是看見昨天那個光頭,繞著他走,免得平白招惹麻煩。”

他轉過頭,又吩咐智腦:“小白,你跟著這小鬼一塊兒去。萬一出了什麼事,及時用無線電聯係我。”

“滴滴滴——是的,主人。”

……

男孩走出房車,仔細拍了拍棒球帽上的一層浮灰,才將帽子戴上。

他往左邊望去——這是一條兩車道的狹窄土路,筆直地向西延伸出去。道路兩邊是各種五花八門的改裝房車,大大小小的車身都被夕陽鍍上了一層柔和而淺淡的金色。

“嘿!你是阿城家的小孩兒?”

男孩循聲抬頭望去。

對麵一輛改裝雙層公交車的車頂上,一個曬衣服的胖大嬸好奇地望了過來:“以前怎麼沒見過你啊?對了,阿城他人呢?他這一走就是十幾天,昨晚我看到他的車回來了,也不打個招呼。”

男孩抿了抿嘴,並不回答。他伸手壓低了帽簷,轉身向酒吧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