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野車在濃重的白色霧氣中, 緩緩向前方開去。
漸漸地，遠方那些灰色的船影越來越近。它們的輪廓高大而巍峨，宛如一群林立的巨人, 寂寞地矗立在這茫茫冰原之上。
傅雨城打著方向盤，越野車在巨大的貨輪、客輪之間緩緩穿梭著，如同一個來到巨人國的小人。
輪胎上的防滑鎖鏈摩擦著冰麵，發出難聽的“嘎吱嘎吱”聲，除此之外, 這裡再沒有半點聲音, 寂靜得猶如一個巨大的墳墓。
或者說，這本來就是一個墳墓。
白漠低聲道：“這裡怎麼這麼安靜？沒有人嗎？”
傅雨城沉默地開著車, 過了好一會兒, 他才緩緩道：“至少，這裡曾經有人居住過。”
越野車兩側的巨大船隻, 有些經過明顯的改裝，成為了適合長期居住的居所。部分船隻的桅杆上，甚至還晾曬著衣物——當然, 如今已經成了一塊塊硬邦邦的冰凍織物。
越野車開了許久，眼前忽然豁然開朗。
原來這眾多的貨輪和客輪, 零零散散地圍成了一個巨大的圓圈, 而圓圈的正中心，是一艘核動力航空母艦。
此時此刻, 這艘龐然大物歪斜著, 小半個船身都凍在了冰層下麵。
越野車在這艘航母的側下方, 簡直像個小得可憐的火柴盒。
傅雨城停下了車，呆呆望著前方巨大的航空母艦。
“怎麼了？”白漠輕聲道。
傅雨城望著高高的航母，喃喃道：“看來，這艘核動力航母，已經停止運行很久了。”
白漠點了點頭：“嗯，看得出來。”
“這片冰原上，沒有石油，沒有煤炭，沒有太陽能，也沒有風力發電機組……而這艘改裝過的核動力航母，相當於一個小型核電站，這個船舶聚居地，所有居民的衣食住行，全都依賴這艘航母供能。”
傅雨城頓了頓，才道：“某一天，它停止運行了。”
白漠忍不住輕輕吸了口冷氣：“雨哥，你的意思是，這艘航母的核動力裝置損壞了，所以……這裡的人，都凍死餓死了？”
“但是，我們一路過來，並沒有看到屍體……他們可能死了，也可能去了其他地方。”傅雨城搖了搖頭，“我也隻是猜測而已，我們還是上去看看吧。”
兩人換了厚外套，下了越野車，登上了眼前這艘巨大的航母。
從船身側麵的大門進去，裡麵黑咕隆咚的，什麼也看不清楚。
“小白，照明。”傅雨城低聲道。他的聲音，在空曠幽深的船身裡反複回蕩。
“滴滴滴——已開啟照明。”智腦“小白”閃了閃，通身發出幽藍的暗淡光芒。但這個魔法光球，也隻能照亮附近數米的空間。
傅雨城和白漠並肩走著，航母雖然非常巨大，但內部分為好幾層，空間並不十分開闊。層層疊疊的扶梯回廊、複雜而厚重的艙門、各種廢棄的導彈，構成了這艘航母的內部。
其中一部分艙室，明顯被改裝成了住所。
兩人默不作聲地前行著，不多時就來到了駕駛艙裡。
駕駛艙裡也空無一人，複雜的操作台上布滿了一層薄薄的冰霜。白漠伸手按在上麵，冰霜瞬間融化蒸發，露出大片早已停止擺動的表盤，以及黑沉沉的電子屏幕。
主舵旁邊扔著一本記錄薄，傅雨城隨手撿起來，大致翻了翻。
前麵部分都是密密麻麻的正常數據，往後翻著翻著，忽然空了幾頁，而後便是各種維修數據。
“2381年4月3日，第一次維修失敗。”
“2381年4月15日，第二次維修失敗。”
“2381年5月……”
“2381年8月29日，第22次維修失敗。首領通知全體居民，準備大撤離。”
後麵都是空白。
傅雨城放下了記錄薄：“看來，他們都走了。”
白漠不解道：“如果核動力裝置出了問題，他們失去了供能，隻能往黃昏帶走。但是，這些年以來，並沒有大批難民來到黃昏帶。”
傅雨城搖了搖頭：“魔鬼冰洋太大了。如果他們沒有車，又是在極度慌亂中撤離，極有可能……”
“你是說，他們死在了路上？”白漠疑惑道，“可是，按這個聚居地的規模來看，他們的人口不會太少，怎麼可能全軍覆沒？”
“也許是一個錯誤的方向，也許是一場持續數日的冰雪暴，甚至是大規模的冰層破裂……誰知道呢。”傅雨城喃喃道，“在大自然裡，人類實在太脆弱了。”
兩個人在船艙裡發了一會兒呆，又走到甲板上。
航空母艦寬闊的甲板上，早已結了一層厚厚的堅冰。炮塔和旁邊兩排戰鬥機，也全都覆蓋著厚厚的冰層。
傅雨城站在甲板最前端，望著四周死一般寂靜的船舶群，忍不住歎了一聲：“當年，那個真正的莫子巍，他想尋找核文明的居民們，聯合打造新的地球文明……可是，他萬萬沒有想到，這裡竟然是這麼一番景象。”
白漠站在船頭，往下方望去。
他忽然微微一愣，而後蹙起了眉頭：“雨哥，下麵的冰層裡麵，好像有什麼東西。”
傅雨城也往下望去，隻見船頭下方的晶瑩冰層裡，隱隱約約有幾團黑色的影子，看不清楚到底是什麼。